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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福府门前站着二十来名卫士,果是戒备不同往日。胡斐跟着任通武走到门口,一名千总低声喝道:“威震——”任通武接口道:“——四海!”那千总点了点头,说道:“今儿大伙得多留点儿神。”任通武道:“喳!遵命!”胡斐问道:“老总,你说今晚会不会有刺客再进府来?”那千总笑道:“除非他吃了豹子胆,老虎心。”胡斐哈哈一笑,进了大门。
到达中门时,又是一小队卫士守着。一名千总低喝口令:“威震——”任通武答道:“——绝域!”那千总道:“任通武,这人面生得很,是谁啊?”任通武道:“是右营的张大哥,你没见过么?”那千总“嗯”了一声,道:“这部胡子长得倒挺威风。”
两人折而向左,穿过两道边门,到了花园之中。园门口又是一小队卫士,那口令却变成了“威震——千秋”。胡斐心想:“倘若我不随任通武进来,便算过得了大门,也不能过二门。即使我探听到了‘威震四海’的口令,也想不到每一道门的口令各有变化。”
进了花园,胡斐已识得路径,心想夜长梦多,早些下手,也好让马春花早一刻安心,又想:“二妹见我这么久不回去,必已料到我进了福府,定也忧心。”加快脚步,向福康安之母的住所走去。任通武很是诧异,问道:“张大哥,你去那里?”胡斐道:“上头派我保护太夫人,说道决计不可令太夫人受到惊吓。你不知道么?”任通武道:“原来如此!”
便在此时,前面两名卫士巡了过来。左首一人低喝道:“报名!”任通武道:“左营任通武!”胡斐道:“右营张九!”那人“啊”的一声,手按刀柄,喝道:“什么?你是谁?”
胡斐一凛,知道此人和张九熟识,事已败露,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是胡斐!”
那人惊得呆了,一时手足无措。胡斐伸指一戳,点中了他穴道,左手手肘顺势一撞,又打中了另一名卫士穴道。任通武惊惶失措,道:“你……你……干什么?”胡斐冷冷的道:“任大哥,我是胡斐!”一面说,一面将两名穴道受点的卫士掷入了花丛。
任通武吸一口气,唰的一声,拔出了腰刀。胡斐笑道:“人人都瞧见了,是你引我进府来的。你叫嚷起来,有什么好处?还不如乖乖的别作声。”任通武又惊又怕,那里还说得出话来。
胡斐道:“你要命,便跟着我来。”任通武六神无主,只得跟在他身后,眼见他一伸手一回肘,便打倒了两名武功比自己高得多的卫士,倘若与他动手,徒然送了性命,只盼他别闹出什么事来,连累了自己。但胡斐既然进得府来,岂有不闹事之理?
胡斐快步来到相国夫人屋外,只见七八名卫士站在门口,若向前硬闯,未必能迅速过得这一关,心念一动,绕着走到屋侧,提声喝道:“任通武,你干什么?闯到太夫人屋里来,想造反么?”任通武更加摸不着半点头脑,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胡斐喝道:“快停步,你图谋不轨么?”众卫士听他吆喝,吃了一惊,纷纷奔来。
胡斐伸掌托在任通武背上,掌力挥送,他那庞大的身躯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上了窗格,登时木屑纷飞。胡斐叫道:“拿住他,拿住他!快,快!”
众卫士一拥而上,都去捉拿任通武。胡斐大叫:“莫惊吓了太夫人!”叫嚷着冲进房去。只见太夫人双手各拉着一个孩子,惊问:“什么事?”那两个孩子兀在啼哭,叫着:“要妈妈,要妈妈。”胡斐道:“有刺客!小人保护太夫人出去。”太夫人多见事故,一凛之下,心中起疑,喝道:“你是谁?刺客在那里?”胡斐不敢多耽,又恼恨她心肠毒辣,抢上一步,反手便是一掌。
这太夫人贵为相国夫人,当今皇帝是她情郎,三个儿子都做尚书,两个媳妇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出世以来,那里受过这般殴辱?胡斐虽知她心肠之毒,不下于大奸巨恶,但终究念她是年老妇人,不欲便此伤她性命,这一掌只使了一分力气。饶是如此,她右颊已高高肿起,满口鲜血,跌落了两枚牙齿,惊怒之下,几乎晕去。
胡斐俯身对两个孩子道:“我带你们去见妈妈。”两个孩儿登时笑逐颜开,伸出四条小手臂,要胡斐抱了去见母亲。胡斐左臂伸出,一臂抱起两个孩子,便在此时,已有两名卫士奔进屋来。
胡斐心想,若不借重太夫人,实难脱身,伸右手抓住太夫人衣领,喝道:“太夫人在我掌握之中,你们上来,大家一齐都死!”说着抢步便往外闯。
这时几名卫士已将任通武擒住,眼睁睁的见胡斐一手抱了两个孩子,一手拉着太夫人直往外奔。众卫士投鼠忌器,那敢上前动手?连声唿哨,紧跟在他身后四五步之处,手中刀剑距他背心不过数尺,虽见他无法分手抵御,终究不敢递上前去。胡斐心中也暗暗叫苦,眼见园中众卫士四面八方的聚集,自己带着一老二少,拖拖拉拉,那里能出府门?敌人纵心存顾忌,但只要有人大胆上前,自己总不能当真便将太夫人打死,而且打死了又有何用?
无法可施之下,只有急步向前。这一来双方成了僵持之局,众卫士固不敢上前动手,胡斐却也不能脱出险地,时刻一长,卫士越集越多,处境便越危险。一时苦无善策,只有豁出了性命不要,走一步算一步。听得叫嚷传令之声四下呼应,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拖着老夫人,行走不快,只往黑暗处闯去。
便在此时,忽见左首火光一闪,有人大声叫道:“刺客行刺公主!要烧死公主啦,要烧死公主啦!”胡斐一怔,听叫嚷之声正是周铁鹪。但见浓烟火焰,从左边的一排屋中冲天而起。只听周铁鹪又叫:“大家快去救火,莫伤了公主,我来救太夫人!”
那和嘉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生爱女。若有失闪,福康安府中合府卫士都有重罪。周铁鹪在福康安手下素有威信,众卫士又在惊惶失措之下,听他叫声威严,自有一股慑人之势,于是一窝蜂的向公主的住处奔去。
胡斐已知这是他调虎离山之计,好让自己脱困,心下好生感激。只见周铁鹪疾奔而至,挥刀虚张声势的搂头砍到。胡斐向旁闪开,喝道:“好厉害!”将太夫人向他一推。周铁鹪扶住太夫人,负在背上。胡斐一手抱了一个孩子,脚下登时快了,只听周铁鹪又提气叫道:“刺客来得不少,各人紧守原地,保护大帅和两位公主,千万不可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众卫士听到“调虎离山”四字,均各凛然,不敢再追。
胡斐疾趋花园后门,翻墙而出,却只叫得一声苦,但见东面西面,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站满了卫士。他抱了两个孩子,越过一大片空地,抢进了一条胡同。众卫士大呼:“拿刺客,拿刺客!”自后追来。
胡斐奔完胡同,转到一条横街,见前面一辆骡车停在街心。胡斐急跃上车,叫道:“快赶,快赶!重重赏你银子!”车夫位上并肩坐着两人。右边一个身材瘦削的汉子一提缰绳,鞭子啪的一响,骡子拉着车子便跑。
胡斐喘息稍定,只觉奇臭冲鼻,定睛看时,见车上装满了粪桶,原来是挨门沿户为人家倒粪桶的一辆粪车,心想:“怪不得半夜三更的,竟有一辆骡车在这儿?”回头望时,见众卫士大声呐喊,随后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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