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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元仪在来的路上就被叮嘱不许张望,入养心殿连天子什么模样都没瞧见,纳头便拜。
在养心殿批阅奏折的朱由校并没有觉得其唐突,对茅元仪平静的说道,“平身吧,汝为何自称生员?”
茅元仪起身后依然没有抬头仰视圣颜,但能分辨得出,声音来自一个年轻男子,“只因生员曾于壬子(1612)、乙卯(1614)、戊午(1618)参加过三次秋闱,皆榜上无名。”
秋闱即在秋天桂花飘香之际于贡院举行的科举考试,考中为举人,换言之,茅元仪现在只是一名秀才而已。下一场秋闱将在天启元年,高中者可参与次年举行的会试和殿试。
朱由校点头表示明了,改革科举得徐徐图之,打量着这位让李如柏自尽前举荐的才子,见二十多岁的他一身士子装扮,身高七尺以上,五官棱角分明,低垂的眉毛细长,头上无帽,用皂色布将头发包住,身上是玉色深衣,领袖等缀以皂色缘边,腰束大带。
朱由校已经不再以貌度人,“知道为何急召汝进宫否?”
“听缇骑之言,乃罪将李如柏所荐。然臣生员其素味平生,不知何由。”
朱由校皱皱眉,先入为主的认为此人似乎是白眼狼,不死心的问道,“李如柏逝者已矣,功过只有后人评说,汝此言岂非忘恩负义。”
茅元仪听出天子的言外之意,下跪道,“臣虽屡考不中,从未攀附权贵,除备考外,闲暇时皆潜心修书,从未与李如柏有过交集,何来忘恩负义之说?”
朱由校虽看不到其颜色,但听语气铿锵有力,不似做伪,问道,“汝此前可曾为杨镐幕僚?”
“生员自乙卯科落榜后便觉报国无门,意志消沉,恣意山水派遣愁绪。若生员有幸为杨相公幕僚,定死谏勿分兵,以己之短攻奴之长。”
朱由校似乎明白李如柏为何撒下弥天大谎,李久在军营,定知武备荒废之甚,自知罪不可恕,想以此救大明于危亡。毕竟逝者已矣,其初衷如何再无法求证,朱由校便让茅元仪起身,问道,“朕听闻汝修兵书已有数年,可有此事?”
茅元仪似乎恍然大悟,躬身说道,“十五年,生员曾为求郑和下西洋图拜求于兵部,莫非……”
朱由校不再纠结茅元仪是否成为茅元仪幕僚,指着其身后的一口大箱,问道,“箱子里乃书稿?”
王承恩命养心殿门子将箱子打开,确如朱由校所猜想,来一叠叠书稿,取出面上标注目录册略加查看后进呈御前,说道,“爷,这是总目。”
朱由校接过查看,见其中首页标注:兵决评18卷、战略考31卷、阵练制41卷、军资乘55卷、占度载93卷;再往后即是细类,仅目录就有一百多页。
朱由校不知真伪,便对王承恩吩咐道,“传孙师傅、黄爱卿。”
王承恩知道这是要传兵部尚书黄嘉善和军机大臣孙承宗,便领命去了。
朱由校便问其中关于火器等项,茅元仪在箱中翻出军资乘相关书稿,一一摆放到御案上。趁着间隙才偷偷打量这位少年天子。
朱由校虽坚持晨练,但身体依旧清弱,面貌经两百余年的优生优育,面貌已是俊美绝伦,脸不算棱角分明,但乌黑的鬓发透露着朝气蓬勃。他此时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大红云肩通袖龙襕直身,将未装订的书稿放黑稠御案上一页页的小心翻阅着。
茅元仪经过三次落榜的打击,本已心灰意冷,奈何禁不住爱妾杨宛婉言相劝,才重整旗鼓准备明年秋闱。更欲将历时数年之功的《武备志》付刊,以求投石问路。没想到正在刊刻时,被一纸诏书召唤至京,让他受宠若惊。
茅元仪此前欲邀朝臣作序,以求名显仕林,然无人引荐,朝臣世故多推诿拒辞。闻旨后便觉否极泰来,他临行前写给杨宛的《别内曲》中有‘自言一意报明主,斩蛟捕豹啖貔貅’的豪言壮语,体现着自己对功名的追求和拳拳报国之心。
朱由校点了点书稿,对在御案右边打量自己的茅元仪说道,“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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