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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去世之后,她们那帮老婆婆斗地主打麻将三缺一,就叫我这个孙女去顶替,结果打了三次牌之后发现都打不过我,我赚得盆满钵满,后来她们投票,把我票一边儿去了……”
秦渡嗤地一笑。
“打斗地主这个就是算数先不说了,”许星洲使坏地道:“她们这群老太太出老千都比不过我。”
“……,”秦渡——他们圈中公认的老千之王,饶有趣味地开口:“回头跟师兄试试?”
许星洲哪里知道秦渡比自己还垃圾,开心笑道:“好呀!我不会欺负师兄的!”
秦师兄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道:“拜托了。”
他们便向前走。
视线尽头长江江水滔滔,如今下雨时间长了,扬子河凌讯已起,黄江淡水如碎石凿山般飞溅——他们镇旁仍有人种田包地,加之有山有水风水不错,而且他们这地方也不兴火葬,便保留了庄里各家的祖坟,其中老许家的坟地就在这儿。
江上落起倾盆骤雨,沟渠之中荷花亭亭,荷叶新绿浓郁。
远山雨雾缭绕,低矮长草的坟茔在雨中冒出个头。
那坟应该有半年多没有修葺过了,上头长满了低矮野草,坟头不高,立了一座平凡的碑。
——‘王翠兰之墓’五个字,在雾气中氤氲得模糊不清。
这就是,许星洲奶奶的坟墓。秦渡想。
那老人埋身于此,棺椁在地里沉睡,而她爱如珍宝的血脉,千里迢迢回来看她。
风雨飘摇,根本不会有人在这样的天气出来上坟,更遑论这是农历五月,前不着清明后不着中元的——偌大的一片岭,只有许星洲和秦渡二人。
许星洲咳嗽了两声,在坟前蹲下,除了她奶奶坟头的杂草,然后才将祭品依次摆开。秦渡站着给她撑伞,雨点噼里啪啦敲击着伞面。
许星洲撩起裙子跪在了坟前,那坟前的草扎着她的膝盖,许星洲以手指轻轻抚摸碑上的文字,带着笑意开口:
“——奶奶。”
许星洲甜甜地说:“奶奶,粥粥回来乐。”
“上次回来,我告诉你我有对象啦,”许星洲笑着道:“十九岁找了个对象,没给你丢脸吧?我说真的,他人真的很好,就是事儿逼了一点……可我是什么人哪!我花了两年,把那个对象拐回来了。”
被拐回来的秦师兄噗嗤一笑,蹲下身,和许星洲一起望向那座墓。
风呼地吹过。
许星洲被糊了一身的雨,咳嗽了一声,对墓碑笑道:“还有,奶奶,我大学毕业啦。雁雁这次不和我一起了,不过我们工作的地方还是很近……”
“……对,我工作也找好了,不用你操心给我张罗了。”
“这个月十五号毕业答辩……”
许星洲一边说一边拿了打火机烧纸钱,那纸钱焚得烟熏火燎,呛得不行。
许星洲眼眶通红,深呼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摸出了一张A4纸。
“——我想办法,提前给你拿来了。”
许星洲揉了揉眼睛,展开了那张纸,那张纸经过数日的搓揉已经皱皱巴巴地起了毛边,可是展开的瞬间,毕业证书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许星洲拿打火机,将那张她爸爸要都没给他看的毕业证复印件和纸钱一起,咔嚓一声,点了。
灰烬簌簌地落在那老人的坟前。
许星洲拼命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笑道:“……以后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了,奶奶。”
毕竟,许星洲不能活在坟前。
她再爱她奶奶,也不能整日在这个城市守着她——许星洲心里难受得要命,几乎觉得这是诀别。
以后应该还会回来的,她想,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许星洲揉着红红的眼皮道:“……所以也给你看看。”
“这个人,就这个。”许星洲把秦渡往坟前拽了拽,像是觉得奶奶坟头就有个小猫眼,秦师兄站偏了一点奶奶会看不到他似的。
然而秦师兄腰板挺直挺直的,特别难拽——许星洲一边暴力拽他一边突然犯病,对着坟头喊道:“奶奶,这个是我男朋友!名字叫秦渡,年龄比我大两岁,是我人生第一个男票!人很坏,不值钱,爱好是吃飞醋,特长是弹人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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