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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酒碗的手顿在半空,捕头原地对着昏黑的墙面咧嘴哼笑。
他眼角立时皱出细纹,随即手豪迈扬起,透明的酒汁喷溅在脸上。
横手略是粗鲁地抹去两颊的酒渍,捕头眼中流转的暗泽意味不明。
盼妤安之若素,全然没有身为嫌犯的慌乱,也没表露太多好奇,反而盈盈自顾自笑着进一步细细解释,“你拿出那写有名字的丝帕在前,婢女言明我身份在后,怎么,难不成进府之前你便知道这丝帕必能成证物?”
捕头徒地冷厉,“这么说,你还挺无辜?”
牢中没有正经坐地,盼妤就着草垛盘腿席地,姿态可谓潇洒自在,她看着捕头仍是充满审视。
“有罪亦或无辜都须按官府章程,请问你如今,洛屏刺史何在?你所谓的人证可有文字供述?你的物证如何对应我的身份?你,为何能越过刺史单独审案?”
话音刚落,捕头从光影重叠里立即站起,似被切中要害般,他看向盼妤眼神阴鸷,“夫人倒是口齿伶俐,你不想想自己身在囹圄,光靠一张嘴就能自救么?你不想想客居的那府中谁能为你出头么?”
盼妤当着他面故意作松口气状,她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我料得没错,捕头目标可不是我。”
看来判定无错,这捕头与天楷不睦,倒是印证婢子们所言了。
盼妤见那捕头的脸闻言变色,心中反而淡了反感,这可是位拥有共同敌人的捕头,所谓敌人的敌人,估摸说不定是朋友。
她遽然懊悔,觉得实不该激怒此人,若他仅仅利用自己和薛纹凛给天楷下马威,这么说来,反而是何长使的存在令她如鲠在喉。
别看捕头一味端着阴冷脸,却对抓到她的后续再无详尽部署,几个时辰里,这男人仅仅在这穷耗时间独自喝酒。
盼妤不禁哂笑,说来也不必心急,毕竟那些证据原也经不起推敲,连自己的嘴仗都过不了,而况在众目睽睽之下过关?
她双手垂落在对盘的膝头,心中最柔软的一处正惦记着薛纹凛。
脑海里还是清晨男人稍显冷漠疏离的表情。
盼妤无声吁气,回想薛纹凛当时撇清关系的行为,挺像自己从前为追求最大利益习以为常的选择,反而不像他的一贯作风。
她本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的性子,只是后来跟在薛纹凛身边久了,也习惯想三步走一步,可如今重逢后,才发现两人脾性彻底调转了个头。
在济阳城乃至赣州,她总算与薛纹凛共难多次,怎会看不出他频频舍己为人都极是自然顺意,不经思考的行为居多,丝毫看不到过去运筹帷幄的高深。
盼妤自然不会傻到以为他在意自己,倒恐怕是,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性命,可他是否知道,自己在旁人的心中其实何等重要?
他是金琅卫的精神图腾,他培植至今的势力,依然是后“薛纹凛”时代西京王座最有力的守护。盼妤时而不禁怀疑,当顾梓恒明目张胆并不遮掩他的存在时,千珏城里那小子是否也是知情的?
这念想曾经无数次自脑海一晃而过,最后又被自己不断否定。
那对天家叔侄都流着薛家男人的血,却经营着古往今来简直最难以琢磨的关系,连她自己深陷其中都只能徒劳坐看两人恶斗到最后,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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