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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孙桂香忙得不可开交,一个人干着两家的活,从播种开始,锄草、浇水、施肥、打掐、收割等,一项接着一项,还要照顾两家人以及骡马猪羊,把她的时间填充得满满的。
虽然赵小禹和金海能分担一些负担,但他俩还要上学,而且是孩子,时间和精力没那么多。
别人家的活都是集中起来干,比如割麦子,等到麦子全熟了,全家人出动,几天工夫就割完了,孙桂香却不这么干,她不能等到麦子全熟,那样就有点来不及了,她是看见哪里有一片熟了,就拿起镰刀把那一片先放倒,只有这样,才不至麦子熟透了时撒落在地里。
每一项工作,总是开始得比别人早,结束得比别人晚。
所以,当队里的人忙的时候,她比谁都忙;当队里的人闲的时候,她照样在忙。
最麻烦的是女儿。
自从赵天尧爷孙俩搬走后,孙桂香就让金海倒在东房睡床,她和女儿睡西房的炕,为的是给女儿创造足够大的活动空间,尽管如此,孙桂香几乎每次从地里回到家,都能看见女儿在屎尿堆里摸爬滚打,哭得脸色铁青。
女儿七个月时学会了爬,经常从炕上跌到地下,跌得鼻青脸肿,孙桂香就在炕上钉了个橛子,用一根布带把她拴起来。
大概是经常和这根布带角力的缘故吧,女儿刚满十个月就学会了走路,过了一周岁生日,走得已经很稳了,却更麻烦了。
她很好动,爱闹腾,见什么害什么,有一次竟然用火柴点着了金海淘汰下来的作业本,引燃了炕角的被褥,幸亏那天孙桂香收了个早工,提前回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饶是如此,两床被褥都烧得差不多了,屋顶的氧层也被熏得黑乎乎的,女儿也被呛得晕倒,浇了两瓢凉水总算抢救了过来。
自那以后,孙桂香就不敢把女儿锁在屋里了,出去干活时就带着她。
这一年,孙桂香被操磨得老相横生,形销骨立,原本的高颧骨更高了,两个大耳朵也显得更大了,她无暇顾及自己的体面,经常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像个疯子。
然而她没有疯子那样自由自在,那样无忧无虑,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她不能让赵小禹和金海过多操心家里的困难,不能影响到他们的学习,要保证他们吃饱吃好,尽一切可能给他们创造更好的学习条件。
赵小禹虽然还是不跟孙桂香说话,但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当她帮助赵小禹把他家的庄稼收割完,开始收割自家的庄稼时,赵小禹就拿着镰刀或其他农具,默默地走进她家地里。
她让他回去写作业,他不说话,也不回去。
赵小禹的学习又开始退步,除了家庭变故的原因外,还有许家人的出走,他尚未成型的世界观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即使是品学兼优的许清涯,最终还是斗不过坏人。
赵小禹学坏了,像过去一样,成了一个坏小子。
他又和那几个痞子伙伴走到了一起,但他高估了那几个痞子的胆量,他跟着他们干过几次欺凌弱小的事,他们却无论如何不敢跟他去打武耀宗。
1991年元旦的前一天,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从一早就开始下,从小雪下成了中雪,继而下成了大雪,一直不停,学校担心学生回不去家,就提前放了学。
西沙窝成了雪漠,那些农田、坟堆,和远处的沙枣林已无法分辨,天和地连成了一体。
赵小禹冒着大雪艰难地回到家,雪在风力的作用下几乎堆到了窗台边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厚厚的积雪中开拓出一条通道,回到屋里,见爷爷坐在炕棱边发呆,屋里昏昏暗暗的。
赵小禹拉了下灯绳,灯没亮,估计线路又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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