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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金海和胡芳芳帮着孙桂香制作各种吃食。
先找来一只小瓮放在锅头,把豆芽生上。
生豆芽不难,就是麻烦,一天要淘洗一遍,用簸箕簸去褪下的皮,换一遍清水,当地人把这个过程称为“撂豆芽”,不知何意,或许“料豆芽”更准确些,有料理的意思。
和好的面搁在锅头,蒙上被子或棉大衣,第二天就起了,原本小小的一团,胀大了几倍,盆里都放不下了。
起好的面,味道是酸的,需要用碱面调和,像科研人员做试验一样,捏一个小圆饼,贴在炉盘或炉壁上烤熟,尝尝味道,如果还是酸的,那就再加碱面;如果发黄了,那就说明碱大了,需要加入起面调和。
这个过程很费力气,往和好的面团里加碱面,要充分揉搓,不然就不均匀,蒸出来的馒头就白一块黄一块的,像擦过屁股似的。
金海自告奋勇,挽起袖子,揉起了面团,揉得满头大汗,揉得胳膊都酸了,可是孙桂香每每说:“继续揉,差得远呢!”
孙桂香最终看不上金海干活,说声“快起开哇”,推开金海,自己揉了起来。
对于这点,金海很是不解,他现在二十来岁了,论体力,论臂力,论爆发力,论耐力,母亲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为什么母亲揉开面团来,那么气定神闲,而自己却累得半死?
看来,生活处处是学问,人生处处是智慧,大学之外,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学。
如此反复多次,把面团的酸碱度调和到最佳比例,捏出形状,就能蒸出白白胖胖的开花馒头了。
当然,火候也至关重要,如果火小了,或者中途断火了,馒头就会浸,就发不起来,就会变得又硬又涩,难以下咽。
蒸熟的馒头,人先不吃,先敬天地,再敬四面八方的神仙,最后敬灶王爷。
凡是蒸煮炸活动,人吃之前,都要先敬这些神仙。
其实除了敬灶王爷的,扔进了炉膛里,其他的都扔在院门外,被过往的狗吃了。
人过年,狗也过年,骡马牲口也都过年,大红的对联贴在它们的圈上,槽里堆满了吃不完的草料。
但猪例外,虽然猪圈上也贴着“肥猪满圈”的红尺方,但猪圈里面却空空如也。
所以说,闲饭尽量少吃,多吃就会肥,就会死得早,争取做到当年猪不杀,好歹看一次新年的烟花,也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馒头蒸好了,在排子上摆开,放在室外冻结实,装进袋里放到凉房的架杆上,什么时候想吃,放在锅里一呵就能吃。
蒸馒头是过年的第一大事,它不仅是一种吃食,更是一种仪式,寓意无限,是劳苦大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既往岁月的缅怀,对人生的敬畏。
所以,过年的馒头,做得无比认真,不像平时,简单地搓成条状,用菜刀切成一段一段即可,而是要一个一个用手捏,捏得光滑圆润,美得宛若女性的乳房。
还要用筷头蘸上红印泥,在正中心点上一个红点;没有红印泥的,就把写对联的红纸撕成碎块,放在碗里,添上水,泡成红色的颜料。
这项工作自然由贪玩的赵小蛇来做,她不仅在馒头上点红点,还画各种图案,比如画个红嘴唇,说谁吃这个馒头,就等于是和馒头亲嘴了。
第二件大事是炸油糕。
西北地区的油糕,和人们常说的年糕不同,它的原材料是黍子。
黍子有点类似于糜子,只是糜子是黄色的,产的是小米(各地称呼略有不同,有的地方称谷米是小米);黍子却是红色的,红色的黍子产的却是黄米。
黄米用凉水泡软,放进碓臼里捣成粉沫,加入清水打成颗粒状,撒在笼屉里蒸熟,这就是素糕,可以直接食用。
素糕再捏成瓶底大小的圆片,放入油锅里炸一下,就成了油糕。
如果包入红糖、红豆、酸菜等馅料,就更好吃了。
说实话,西北人并不是特别爱吃油糕,偶尔吃一次,每次吃三五片即止。
但对于西北人来说,油糕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每遇重要节日,比如婚丧嫁娶,乔迁新居,新年过寿,油糕是必备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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