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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英殿的宴是摆在了酉正时分,这是荣姜第一次见到赵倧。
从前她总听人说,这位英王殿下丰神俊朗、龙章凤姿,可因家中荣敏、荣敬并着荣赦兄弟三个都生的白净,是难得的好皮相,她便很不以为然。
可今日见赵倧,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与赵珩眉眼处颇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些算计,多了些洒脱与坦荡。他不笑时端坐在那里,手中握的是一只象牙杯,略一抬手把盏中酒水吃尽,叫人看着却好似他吃下的是瑶池琼浆,也想就着他的手,尝一尝那杯中滋味。可他一笑起来,眸灿若星又不沾半分阴气,正是好一个玉面郎君。荣姜看着,竟觉得天底下或许再没有人能比得上英王这样风流韵致。
她正想着,恍惚间赵倧一道目光投过来,正与她审视的眸子对在一处。刹那间而已,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元帅,蓦地心里“咯噔”一声,面皮立时通红,慌的她赶忙挪开眼,抓起眼前酒盏吃了满满一杯。
赵倧本无意吓她,只不过是与赵珩寒暄之间,总觉得有那么一道目光肆无忌惮的在打量他,便回头去看而已。谁知道这一看,便瞧见荣姜娇俏的小脸涨的通红,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有趣极了。
其实荣姜生的极美,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若笑起来,脸蛋儿上还有对儿小酒窝,明眸善睐的模样十分讨喜。若她换上女装站在人前,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姑娘,会是提着银枪征战四方的大元帅。此刻因小脸通红,在赵倧看来竟还别有一番憨态,叫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珩因见他笑,眉峰不自觉的便往一处拢,微微拧成个“川”字,只是他坐的高,一时无人看到天子的不悦,待到他开口时,又已神色自若。他将酒盏微一举,对上赵倧:“皇叔想起什么高兴事,也讲给朕听听呐?”
荣姜大约知道赵倧是在笑他,有些别扭的瞪了一眼过去,却发现赵倧没在她,正端出一副吃醉了的模样往宝座上看赵珩,一边回话:“大抵是吃醉了罢臣大抵是吃醉了。”
赵珩听了反倒放声笑起来,吩咐卫津把赵倧送到宣室偏殿,又嘱咐了一番话,总归是今日不必出宫的意思,才与众臣工又吃过一旬酒,方散了宴。
既散了宴,荣姜自然是要跟着荣老太爷和钱直一齐出宫去,却在半道上碰见了魏鸣。她并不认得这是赵倧身边的人,可荣老太爷当然认得他,便问了句:“魏内臣在等人?”
魏鸣恭敬一礼,看向他身后的荣姜,面上带笑回了句:“王爷请固宁侯一叙,过后奴才会亲自送侯爷出宫。”
荣老太爷嗯了一声,却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反倒让开一步,拉了荣姜一把还吩咐她:“这是英王身边的魏鸣,你跟着他去,不可在王爷面前放肆。”又想了下,“敬哥儿在宫外等着,你回了话便即刻出来,我先家去了,叫他在外头等你。”
荣姜才要说什么,荣老太爷已经甩下她与钱直二人往宫外去了。她有些不明所以,英王找她做什么?难道就为了适才集英殿中多看了他两眼吗?
她看看魏鸣,魏鸣却没有看她,只是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已经在前头领路行进起来。这宫里她虽也常来,可极少在这种时辰,犹豫了一下,未免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还是跟着魏鸣一道去了。
这一路往宣室殿去,可才进了偏殿,魏鸣就不再领她往里进,也不进去回话,荣姜一时有些恼,却听魏鸣仍旧端着笑回话:“请侯爷在这儿等上一刻钟,奴才就送您出去。”
荣姜:“”
她歪着头打量魏鸣,像是要发作,魏鸣约莫是怕她真恼了,赶紧低声添了句:“您回了府上问国公爷,这会儿可别发作,等回了家就知道了。”
荣姜:“”
她就这么站在宣室偏殿门口,跟魏鸣大眼瞪小眼,生生站够了一刻钟,魏鸣便引她出了门,果真一路把她送出了宫去。
荣敬还在宫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与魏鸣告辞过一回,才发现荣姜脸色不太对,扯扯她袖子,低声问:“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却不想荣姜难得孩子性儿的冷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瞪了魏鸣一眼,大步往自家马车而去,半个字也没同魏鸣讲。荣敬在后头赔了个礼,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送出去了?”魏鸣甫一踏进宣室偏殿内,赵倧便丢了句话来,他关好了殿门应了个“是”,便没多说什么。
赵倧觉得好笑,想起荣姜那个人来,他压着笑问魏鸣:“没给你什么好脸色吧?”
魏鸣有些泄气,自己这个主子,若论起朝政来,再没那么正经的,可若平日无事还是不非议主子比较好。想着他便已入了内,耷拉着脸回话:“白叫侯爷站了一刻钟,连口茶都没给奉,这么不明就里的,奴才自知今儿讨不到什么好脸色。”
赵倧没再忍着,乐得眼角几乎有泪要流出来似的,过了许久,因见魏鸣越发失落的样子,才将将收了笑:“委屈你,今次委屈你,赶明儿爷请你吃饭。”
他是做奴才的,有主子一句话便已经是得了天大的脸面,难不成真叫主子赔礼吗?当下摆手推辞,才问一句:“您今儿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陛下留您住在宫里,您这么明着把侯爷领到宣室殿来,保不齐这会儿陛下就已经知道了。”
“就是要叫他知道才好啊,他若不知道,今次我又回京做什么呢。”赵倧微敛神色,“荣姜呀,到底年轻,要说老奸巨猾,还是要数荣国公和钱老。才刚你去叫她来,他二人是不是没拦着你?”魏鸣想了想,点了点头还跟了句“国公爷还嘱咐侯爷不可放肆来着”。赵倧听罢啧了一声,仿佛又想起了集英殿上涨红了脸的姑娘,面上带些笑意,“皇帝知道我见了她,心里只怕又要好一番盘算。等明儿我与太傅捧着遗诏去见一见他,他对荣家的打压,大概就要停一停了。”
那头马车上荣姜脸色一直就没好看过,荣敬觉得有些奇怪,在她耳边不住的问,她白了荣敬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心里犯嘀咕,这个赵倧,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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