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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岂不就是杀鹿帮的人?林枢骇异——在地牢那么污秽又狭小的空间里,瘟疫的确容易蔓延。
辣仙姑则好像疯了似的扑上来,拽住那士兵摇晃道:“你说什么?你说我们杀鹿帮的弟兄们都得了瘟疫?大哥、二哥……他们都得了瘟疫?这……这……”
她正干嚎,林枢忽然闻到一阵恶臭。回头望去,只见猴老三在床上蜷缩一团,身下一滩秽物正滴滴答答流下床来,臭不可闻。辣仙姑见状,忙又扑回丈夫身边,哭道:“冤家,你……你是怎么了?”而那报讯的士兵则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瘟……瘟疫……”
林枢再也没想到事情有此一变,抢步到猴老三床前来给他把脉。只是,他才搭上猴老三的腕子,猴老三忽然反手扣住了他的脉门,将他拉向自己,低声道:“大夫,记住,不要乱说话。”说罢,又将他推开了,自己哼哼唧唧对辣仙姑道:“娘子……我是……不中用啦……你别碰我……这瘟疫厉害得紧,听说口水、屎尿和血一旦沾上都会传染的……你……你自己保重!”
“冤家!”辣仙姑嚎啕大哭,但也偷偷向林枢递了个眼色,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林枢心中好生奇怪。一眼瞥见床脚丢着一小方油纸——不正是方才用来包巴豆粉的吗?他登时恍然大悟——什么瘟疫!是吃了巴豆泻肚子而已!猴老三没机会去向樾军士兵下毒,自己吃了巴豆假装患病,也能把樾寇吓得远远避开,这就制造了脱身的机会!
那么地牢里爆发的瘟疫呢?莫非也是同样的原理?
“大夫……快……快跟我来!”那惊慌失措的士兵又在门口招呼。
林枢抽身来到外面,只见守卫的士兵也个个面如土色,都退到离开房门十几步远的地方。刘子飞本在隔壁房内,早被惊动了。在几个士兵的保护下撤到了院门口,对猴老三的那间屋子甚至连望也不敢多望一眼,只问林枢道:“那个……那个杀鹿帮的家伙得了瘟疫?”
林枢叹了口气:“应该没错。将军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为妙——方才是否接触过此人身上的血污?若有,请速用烧酒洗手——不过将军是否已经用手接触过口鼻?”
刘子飞哪里还记得,将自己的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我还未洗过手……不过,我手上没有血迹……应该方才不曾碰到那个猴老三吧?”
“那是最好。”林枢道,“以防万一,将军还是赶紧去喝一剂驱邪解毒的汤药。我说个方子,你让他们记下来,照样去煎。”说着,报出一连串的药名。刘子飞身边的士兵赶忙都记下了,忙不迭护送着刘子飞逃离院落。
林枢则跟着那个报讯的士兵重新回到地牢来。见萧荣带人守在牢门口,原先在下面看守的士兵也都上来了,满面惊惶无所适从。萧荣倒还镇定:“林大夫,似乎地牢里爆发了瘟疫。你先看看这几位士兵是否也染病了。”
林枢给他们每人都把了脉,说此病甚为诡异,患病初期可能有几天甚至二十几天毫无症状,所以暂时也看不出来,建议他们都去隔离休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直把那几人吓得双腿抖如筛糠。恨不得跟前冒出个药师菩萨来让他们跪拜求平安。林枢心中暗笑,但还是用自己一贯冷淡的语调把猴老三“患病”的消息跟萧荣说了。
萧荣眉头紧皱:“怎么都是杀鹿帮的人得病?似乎有些蹊跷!”
“下面的人我没诊断过,不晓得是不是瘟疫。”林枢道,“即便是,也没什么奇怪的——可能他们早已染病,只不过现在才发作而已。我先下去瞧瞧!”说着,就钻进地牢去。士兵们没一个敢跟从的。倒是萧荣,只迟疑了片刻,也跟着下来。
地牢里本来就有一股腐臭之味,此刻更加恶臭无比。林枢掩住口鼻,奔到关押杀鹿帮等人的那几个囚笼前,只见人人倒地,秽物横流。他忍着恶心看了看,见众人似乎只是腹泻,却并没有呕吐的症状,一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猴老三夫妇知道揽江城中出现了瘟疫,便用巴豆施苦肉计,让樾军以为杀鹿帮全体染病,利用樾军畏疾如虎的心理,给自己制造脱身的时机——也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法子把巴豆送到邱震霆等人的手中,又是如何向同伴明说明了计划。但可以确定,猴老三那夫妇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打算的,而并非林枢所误会的“毒倒樾军士兵”之类的愚蠢计策。这一恍悟,林枢也不得不佩服辣仙姑聪明绝顶。
“这……果然是瘟疫?”萧荣几欲作呕。
“应该没错。”林枢道,“不过究竟是不是,光看可不行——萧副将要打开牢笼,让我进去诊断吗?”
“倒也不必。”萧荣道,“若真是瘟疫,我们也犯不着冒险又花时间去医治这些楚人。你让开——”他说着,抽刀踏前。
“你这是要做什么?”林枢拦住。
“自然是杀了他们,免得瘟疫越传越广。”萧荣回答。
“这可使不得!”林枢忙拉住他,“别说沾染了病人的粪便、呕吐物、和血液可以使人染病,就是他们冲你吐口水,那吐沫星子也可能把瘟疫传给你。即便你侥幸没有染病,他们沾污了你的衣服,你出去也可能传给别人——依我看,反正他们无法逃出这地牢去,不如就封上地牢,也不必给他们饮食,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岂不安全得多?”
萧荣皱起眉头,似乎对林枢的建议有所保留。
林枢生恐他执拗起来,硬要把杀鹿帮全部处死,又继续劝道:“我们赶紧出去吧,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们都得去喝些预防的汤药。况且今日你我都接触了猴老三,谁知道有没有被他传染?最好你我都去病区里隔离几日,确定没染病才好再出来。”
“猴老三……”萧荣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上的血迹,颤了颤。
林枢晓得这计策奏效了,趁热打铁推着萧荣往外走。也偏巧此时杀鹿帮的不知哪一位大喝一声朝囚笼边扑了过来,惊得萧荣一个踉跄。林枢连拖带拽,终于把他拉到地牢外。
外面的士兵们惶惶不可终日:“林大夫,怎……怎么样?真是瘟疫吗?”
“你们不要惊慌。”林枢道,“就算咱们真的染病,及早治疗也不是没有活路。咱们现在一起到病区去。也要发出命令去,这里和猴老三夫妇方才被软禁的地方当划为禁区,谁也不得进入,以免传染——现在罗总兵伤重未愈,刘将军和萧副将都可能被传染了瘟疫,不知该向哪一位禀报才好?”
“还有姚副将。”士兵们回答,“不过……咱们能去禀报吗?不怕……传染给姚副将?”
“先去病区里用烧酒把邪毒杀一杀。”林枢煞有介事,“到了那里再找人报信也不迟。”
士兵们都深信不疑。林枢又指示他们各自用衣袖掩住口鼻,一路上即使遇到什么人,也不可有所接触,要远远地高呼,让人避开。
这下,杀鹿帮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脱身了,林枢松了口气。
“呀,有人来了!”他们还没上路,一个士兵就指着前方喊道——只见有两名士兵正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便跑边呼:“刘将军叫我们来看看——这里果然出了瘟疫吗?”
“别靠近!”这边的士兵疾呼,“你们来得正好——去告诉姚副将,快将这里划为禁区,以免瘟疫蔓延!”
“什么?”远处的士兵没听清楚。
林枢看他们这样隔空喊话,心中感到好笑万分:今日不仅救了杀鹿帮,还捉弄了樾寇一番,实在痛快!
正要继续享受着片刻的轻松,却不想身边的萧荣忽然高声打断了士兵们的对话:“不,不要划什么劳什子的禁区——立刻让人搬稻草木柴来,把这里烧了——还有刘将军之前的住所也烧了。得了瘟疫的土匪,一个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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