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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六年最后一月。
延绵的城墙覆成层层积雪,搓手哈出白雾的士兵站在墙头哆嗦的望着白色狼旗进入城门,延伸至城池街巷,都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置办年货的百姓交织穿行,扫着自家门前雪的妇人,朝雪地里打滚的稚童喝斥几句。街边的摊贩揭开罩笼,热气遇冷,变成好闻的水雾,贫穷一些的百姓走在当中忍不住驻足片刻,川流不息的人群组成了寒冬平常一天的暖流,窜过这座城。
酒肆、食肆坐满了文人墨客,也有走南闯北的商贾、披貂戴绒的豪绅,聚在火盆周围喝酒吃肉,不时也会说起如今天下局势,对于西征军征伐各方蛮夷的事迹,早已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扩散到更远的州郡,但处于最早得知消息的中原早已没了谈性,将话头转向明年南征江东的事上,又不得不提到那位出身马贼的晋王,不少人保持敬畏,也有部分嗤之以鼻,讲究身份的时代里,以贼到王,多少是让人不爽的,就连曹操那般家事,也因为曹腾的原因,让他背后里倍受讥讽,何况是公孙止,又不可否认的是这位晋王的功绩,举国上下都看在眼里,能让四方蛮夷臣服、能让四州之主袁绍折翼、能逼得刘备自刎,这样的雄才大略,也是让他们敬服。唯有那身份,和凶狠行事风格,让人隐隐担忧,将来这汉朝会不会就此改姓了。
然后,街道响起整齐的脚步、马蹄声,酒肆、食肆上的许多目光望下去,看到招展的白狼旗下,晋王的兵马从街道过去,表情又是复杂的,也有各种窃窃私语。
“这等威势,当今天子恐怕也有不如……”
“此忌言,兄弟可别乱说……”
“那位兄弟说的没错,这等威势…。。将来怕是要当皇帝的了。”
嘲弄、佩服、谨慎的话语夹杂片片人声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关于晋王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的功绩都是认同的,不过也仅仅限制于功绩罢了,对于他当初马贼身份而言,豪门世家大体还是保持表面恭顺,心里不屑一顾的态度,毕竟对方是说杀就杀的主,没人会傻到红着脖子与对方嘶吼,争辩一个身份对错的问题。
街道中间,长长的队伍从躲避的人群中过去,旗帜之下的黑色大马背上,公孙止正看着手中展开的素帛,李恪提着狼牙棒骑马靠近时,他将素帛叠好,垂下眼帘,“不去皇宫,转道曹府。”
收到命令的许褚看了一眼那边的晋王身影,叹了口气后,还是将虎头大刀往肩上一抗,带着一拨拨虎卫营甲士杀气汹涌先行过去。
……。
脚步声在街道蔓延的时候,曹府门口正在清扫积雪。曹昂继魏公爵位,府邸上下俨然焕然一新,崭新的门匾高高挂了上去,往日府中门客不减反增,但对此曹昂其实并不太在意,仍由二弟曹丕胡闹,心里多少是当做一种补偿。
不管对方怎么胡闹,只要不越过底线,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可后来发现荀家叔侄竟然出现探子的笔记之中,这让他头发有些发麻,先后写了两封书信派人去西川送到晋王案前,也就是伏击刘封、孟达那晚,公孙止前后说了两句“跳梁小丑。”
前者指的是刘封想要夜袭,后者便是指得是在许昌城中的曹丕等人。
发觉到曹丕胡闹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他底线,曹昂几次找他,甚至还将他锁在房中半个多月,放出来依旧我行我素,两兄弟为此争吵了许多次,“那公孙止夺我曹家基业,现在他不在许昌,我拿回来乃理所应当!”“你这是拿曹家所有人命在胡闹——”“那就叫公孙止杀我啊!对了,你是他心腹爱将,又是魏公,自然不会杀你!”
曹昂被他歇斯底里的癫狂气的几次差点拔刀,若非母亲丁氏、妻子芸娘将他拉住,以及卞氏、曹彰、曹真等人在旁求情,恐怕早就拿刀砍了过去。自从父亲去世,他回来重新成为嫡长子受封公爵,曹丕整个人性情就大变,从酗酒再到萌生出想要拿回曹家基业,神智也都变得疯狂。
十二月,天降大雪之后的两天里,许久未曾出府的荀家叔侄过来,而曹昂此时并未在家,昨日早上就出城巡查军营去了。
曹府侧院侍卫加强了巡逻,书房之中断续续有说话声,位列首座的曹丕端着温酒,朝两侧众人敬过去,如荀彧、荀攸、曹彰、曹真、甚至深居简出的张绣也在其中。
“丕虽然年少,但也知晓父辈基业来的不易,当中也有在座诸位尽心竭力。官渡一战,险象环生,差点城破人亡,方才有如今中原,好不容易走过来,最后却是全部白白送给了北面的公孙止,诸位也只剩下一些虚名,而也有一些……”曹丕的目光看向,靠后的张绣身上:“。…。膝下子嗣被杀害,被牵连不能复起,心中怨气可咽的下?”
张绣端着铜爵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目光直直的盯着摇晃的酒水:“。…。。丕公子,也无权无势,如今连家中嫡长子也不是,说出狂言,不怕你兄长知晓?”
“怕!难道怕就不做了?”曹丕放下铜爵,宽袖一拂,手掌大喇喇的压在膝盖上,话语低沉:“远在青州的臧霸已经派人送信于我,青州兵愿意为外应,朝堂内也有部分文武愿意与丕合作。”
火焰噼啪弹起火星,房间内安静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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