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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也想极了,每次做梦总做到脱去我的衣服,在那一刹那就醒了,懊丧不已。
我问为什么?
他说他看见光着身子的我,跪坐在他面前的床上,但腿间有血。
他做不完这梦,是怕伤害我。我感动极了,脸贴紧他的脸,感到自己爱上了一个值得爱的人。
他叫我坐起来。
我很听话,坐了起来,背挺得很直,手自然地搁在跪曲的腿上,就像他梦里见到的那样。他未穿衣服,比平日显得高大结实,只是他的阴茎现在垂倒下来。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一个夹板,坐在离床不远的凳子上。他让我别动,他手里的铅笔沙沙地响。几分钟后,他走到床边,让我看。
我赤裸的身体!乳头和肚脐的样子描得格外仔细,阴毛也仔细地描了出来。我认出头像是以前他在办公室画的,新画的身子,是接上去的。我,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反而本色自然——一头色情的母兽。我觉得自己应该就是这样彻底无耻。原来他把我的头像只画在纸的上端,就为了等着画我的全身,他一开始就在盘算我!真好,我一开始就引起了他的淫念!
我要这幅画。
他说:“你不怕让人看见?”
“这是我,为什么要怕?”我说,“最好你签上名,行吗?”
他爽快地签上名字,从夹板上取下,摊开放在枕头上。我注意到他在看画时,阴茎一下挺直起来。他大概有点不好意思,背过身去,匆匆穿上了衣服。
我从床上跳下地,去找自己的内衣内裤,套上白花点的布衣布裙。我穿凉鞋时,他已系好裤子的皮带。
他朝书橱走过去,停掉唱机上的音乐,转过身来时,神情有些异样。他把我拉在床边坐下,揽着我的肩,让我再待一会儿,他说他的妻子和女儿要晚上才回家来。我听了,一点也没嫉妒,也不懊丧。我高兴自己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比想象的还美好。
5
我们脸朝屋顶,并排横躺在床上,他突然撑起身子,开口说话,声音完全改变了,很疲惫的样子:“你不用记着我,我这个人不值得,我这个人和其他男人没啥两样,不仅如此,我还特别混账。”我刚想开口,他的手就捂住我的嘴。“你别说话,听我的,你记住这些话就是了。”
他站起身,我以为他去取他的茶杯,结果却是一盒纸烟,他点了一支,抽起来,我从未看见他抽烟。他说,有些“文革”造反的积极分子已被区党委通知去学习班,而学校已通知他下周去谈话,虽然他不知道学校将和他谈的内容,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马上就要进那种私设的“学习班”监牢。
我从床上坐起,摇摇头。
“你不相信?”
“你绝不会的。”
他把烟灰直接抖在三合土的地上,说:“终有一天你会懂的!起码到了我这个年龄。”如果我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屋子有点乱,气氛不太正常。但我没注意,我的眼睛只在他的身上。
“现在就是算清账的时候了,”他说,“既得利益集团不会放过我们这些敢于挑战的人。”
我站了起来,对他说:“不会的,你是‘文革’的受害者,没干过这些坏事。”大概是我说话的劲头太一本正经了,他竟停住要说的话未说,来听我说。而我只能重复相同的话,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我算是‘杀人犯’。”
“胡说!”
“说我杀了我弟弟,说我是指挥开炮的人。”
“没有的事。”我几乎要哭起来。
“这是真的,我就是杀了亲弟弟的杀人犯。”他相当平静地看着我。“你可以走了!”他说,却把我的手握在他宽大厚实的手里。
好一阵后他放开我,到书橱前,一本书一本书地挑着,一大堆外国小说,有些我未看过,有些我看过,他都要送我。
我伸手去拿枕头上那张画,他挡住我的手,抓了过来,看了看,揉成一团,朝厨房门走。
我叫起来:“这是我的画!这是我。”我着急地跟了上去。
他抱了抱我的头,“你还有一辈子要过,你得清清爽爽走自己的路。”他走了几步,画在煤炉上点着了火。
我一个人走出他家,抱着麻绳扎好的一大摞书,心里还是迷迷糊糊,还是未能从一个少女蜕变为一个女人的感觉里挣脱出来。好像他的肉体还插在我的肉体里,从他那美妙的器官里喷射出的滚烫精液,随着我步子加快,慢慢溢了出来,甜蜜地浸满了我的阴唇,贴着腿滑动。我的手抱着他的这些书,就像抱着他。
但我想起他赶我走时说的话,那些我不太明白的话,心里突然哆嗦起来。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到他跟我做爱时那种决断,那种不要命似的激情,那几乎要把我毁掉的疯狂,是个不祥之兆,前面是一大片黑暗。
他没有和我谈到任何计划,也没有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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