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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说我是这房子的主人之一。”乔·佩蒂格鲁说道。
教授举起左手,掌心向外,说道:“请别说话,我继续为您分析。这年头赋税很高,而你又是房子的主人。如果你有经济能力,你早就搬走了。但为什么你还住在这儿呢?因为这套房子你卖不出去。不过这毕竟是一套大房子,所以你就租给很多人住。”
“只有一个租客,只有一个。”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应该在48岁上下。”教授猜道。
“还应加上或减掉4年。”乔·佩蒂格鲁说道。
“你刮了胡子,穿着干净整洁,但是你的表情却并不快乐。因此我猜想,你有一位年轻的妻子,平时娇宠惯了,极难讨好。我还猜测……”他突然打住,拆开盒子绑带,盒子里装的并不是脱毛粉。“我停下来好好想想。”他平静地说道,“这个,不是哥本哈根鼻烟。”他打开盒子说道,乔·佩蒂格鲁看到里面装着半盒的白色粉末。
“我虽是个有耐心的人,但请你别跟我卖关子了,请直接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是鼻烟。”教授冷冰冰地回答道,“宾格教授的鼻烟,是我的鼻烟。”
“我从不用鼻烟。”乔·佩蒂格鲁说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沿这条街往下走,一直走到尽头,就会看到一间极具都铎风格的庭院,叫作莱克星顿堡。里面有许多不知名的小演员和临时演员,大部分时间都闲得很,常常喝着65度的烈酒打磨时光,鼻烟可能正对他们的胃口。如果你想赚点钱,去那儿最合适不过了。”
“宾格教授的鼻烟并不是可卡因。”教授冷冰冰又不失尊严地说道,他将斗篷紧紧裹住身体,抚了抚帽檐,左手依旧拿着那个小盒子,转身便离开了。
“朋友,可卡因算什么,比起我的鼻烟,可卡因不过是爽身粉罢了。”
乔·佩蒂格鲁看着他沿着马路上的人行道往下走去,古老的道路两旁都栽满了古树,郁郁葱葱。莱克星顿大道两旁则生长着茂密的香樟树。树上刚冒出的新鲜的嫩叶,还透着点点粉色,似乎给大树穿上了一套新装。宾格教授在林荫下走着走着,渐渐远去了。房子里“嘣、嘣、嘣”的劲爆声音仍未退去,那两人现在估计已经喝了三四杯酒,面贴着面,口中还哼着音乐。不过一会儿,这两人可能就在沙发上滚作一团,难舍难分。好吧,那又能怎样?不知52岁的葛莱蒂会是个什么样,现在的她肯定和之前在合唱队唱歌的她大相径庭,他不禁这样想到。
他打住了这些念头,继续观察宾格教授,他这时正立在一株香樟树下,往回看了看。他将手举至帽顶的边缘,将帽子提起,对着他鞠了一躬,乔·佩蒂格鲁则礼貌地向他挥了挥手。乔·佩蒂格鲁清清楚楚地看到,宾格教授慢慢地将帽子戴上,随后从盒子里捏了一小撮粉末,推入鼻孔中。乔·佩蒂格鲁几乎能听到他吸鼻烟时发出的吸气声,吸鼻烟的人常常这样做,因为这能将鼻烟吸到鼻膜上。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听到宾格教授的吸气声,一切都源自想象罢了。不过,他高高的礼帽,夜礼服斗篷,瘦长的腿,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脸庞,深陷的黑色双眼,举起的双臂,拿着圆盒的左手,这一切倒是真真切切地尽收他眼底。宾格教授在不过50英米开外的地方,正站在从脚下数起的第四株香樟树下。
但实际情况恐怕并非如此,如果宾格教授站在树前的话,乔·佩蒂格鲁应该根本无法看到整个树干、草坪、路肩膀以及街道。宾格教授瘦长又奇怪的身形恐怕遮住一些东西,可是这时哪儿有宾格教授的身影,他根本就没站在那儿,根本就没人在那儿!
乔·佩蒂格鲁看向街道的另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道,身子紧绷,耳朵几乎听不到房子里收音机发出的声响。这时,一辆小车转过路口,沿着这条街道行驶,车后扬起阵阵尘土。树上的叶子发出微弱的沙沙声,几乎难以察觉,接着某种东西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阵脚步声缓缓地朝乔·佩蒂格鲁走来,没有鞋跟着地的声音,只听到皮鞋沿着水泥路上轻轻地划过。他脖子后的肌肉开始疼痛起来,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牙关紧紧地咬着。脚步慢慢地走过来,非常接近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片万籁俱寂。接着这沙沙的脚步声又渐渐绕开乔·佩蒂格鲁,随后,宾格教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佩蒂格鲁先生,我愿意免费提供给您一份样品,当然,我很乐意进一步为您提供货物和更好的服务。”脚步声又沙沙响起,渐渐远去。不一会儿,乔·佩蒂格鲁就再也听不到一丁点动静了。他自己都没明白为何要往脚下望去,但他就是这么做了,脚下台阶上什么也没有,除了右边的鞋尖边上多了一个类似打字机色带盒的小圆盒,盒盖上用斯宾塞字体清晰地写着“宾格教授的鼻烟”。
乔·佩蒂格鲁像一位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老人,或者像一名还沉浸在梦中的人一样,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拿起盒子,紧紧地握在手中,最后放入口袋。
收音机依然发出“嘣、嘣、嘣”的声响。葛莱蒂和波特格林可没工夫理会,他俩正在沙发上抱成一团,双唇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葛莱蒂长长地叹了口气,睁开双眼,朝屋子四周望了望,接着她身子突然绷紧,猛地挣开了波特格林,只见房里那扇门缓缓地推开了。
“亲爱的,怎么了?”
“快看那门。他现在干吗去了?”
波特格林转过头来,这时的门已经大开,但是看不到任何人。“好吧,门打开了,那又怎样?”他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
“是乔。”
“就算是他,那又能怎样?”波特格林怒气冲冲地说道。
“他就藏在外面,他肯定在算计着什么。”
“呸!”波特格林站起来,走了过去。
他将头伸出去望了望,转过头来说道:“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应该是风把门吹开了。”
“根本就没风。”葛莱蒂说道。波特格林将门关上,感觉门已经紧紧关上,又不放心地晃了晃门,门确实扣紧了。他朝屋子里往回走,还没走到沙发,那门在他身后又“咔”的一声响了起来,接着慢慢地打开了。在收音机强劲的节奏中,葛莱蒂惊声尖叫起来。
波特格林气冲冲地走过去,狠狠地按掉收音机,生气地转过身来。
“别耍我,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他从牙缝间蹦出这几个字。
葛莱蒂目瞪口呆地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那扇开着的门。波特格林走向门,跨了出去。门外空无一人,悄然无声。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整栋房子都是静悄悄的。
突然,楼上的屋子背后传来了某人的口哨声,波特格林又关上门,将门固定住,但没上锁。他应该将门锁好才对,那样或许能省下不少麻烦,可他并没有那样做。可惜他并不是一位特别敏感的人,脑子里还想着其他事情。不过,门锁不锁其实都一样。
有些事情需要细细琢磨,比如那些发出的声响,只要收音机一打开,就能被掩盖掉。就算收音机声音并不大,也照样听不到。或许收音机连开都不需开,也听不到一点声响。该死的邻居,地板还是和往常一样震天动地。乔·佩蒂格鲁对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轻蔑一笑:“我们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我们真是一对好兄弟。从现在开始,你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我就叫你约瑟夫好了。”
“别跟我耍什么花招。”约瑟夫说道,“我可不是包子,我向来爱憎分明。”
“我需要你的建议。”乔说,“我是说真的,想想宾格教授给我的鼻烟,确实起了作用,葛莱蒂和她的那位男朋友都看不到我。我就站在开着的门那儿,他们的眼睛就盯着我的方向,但是他们看不到任何东西,所以才引得葛莱蒂惊声尖叫起来。要是在平时,她看到我,哪里会感到一丝害怕。”
“她也可能会放声大笑。”乔说道,“可是约瑟夫,我能看到你,当然你也能够看到我。想想要是鼻烟的功效渐渐消失,可如何是好?功效肯定会消失的,不然宾格教授怎么赚钱?所以我得知道时限是多长。”约瑟夫回答道:“你总归会知道的,当这种作用消失的时候,就会有人朝你望去,你就知道了。”
“如果你能从我的角度想想,就该明白,那种方式很不方便。”乔·佩蒂格鲁说道。
约瑟夫点点头,他心里很清楚。“也许这烟的效果不会消失,也许宾格教授还藏着另一种粉末,用于解除效用。也许这就是个诱饵,他给你这种可以隐身的鼻烟,当你想恢复如常的时候,就得揣着一大把钞票跑去找他了。”乔·佩蒂格鲁想了想,心里否定了这种念头,事情应该并不是这样,因为宾格教授所给的卡片上标明的地址是威尔科斯特,也许那是一幢办公大楼的名字,楼里还安装着电梯。假如宾格教授等待的顾客都隐身,不过如果别人触碰到这些顾客,就可能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好吧,除非这种作用不会消失,不然选择在办公楼里营业真的很不切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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