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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特·昂格里奇抬起他被手铐束缚着的手,用手指做了个致敬的动作。“怎么回事,怎么一个记者都没来?”他揶揄道,“维多利才不希望这个消息这么密不透风。”
“别停下脚步,你这自作聪明的小子。”一位警察没好气地说道,猛拉他的手臂。
他们走过长廊,从一个侧门出去,门口是一条窄街,树梢都快垂到地面上了。透过影影绰绰的树梢向远处看去,城市的光就像一片金黄色的地毯倾泻而下,红光、绿光、蓝光和紫光流光溢彩,交相辉映。
没两下子,皮特·昂格里奇就被放倒在第一辆车的后座里,两辆车嗡嗡地发动引擎。安格斯和另一个男人从他的两边分别上车。车子驶过一段下坡路,在喷泉区向东转,在黑夜里无声地行驶了无数个英里。在喷泉区与落日区交汇的地方,车子往市中心开去,朝着市政厅高耸的白塔方向。到达广场时,第一辆车盘旋直上洛杉矶街,一路向南,另一辆车则沿着原来的路径向前开。
片刻过后,皮特·昂格里奇嘴角向下,往旁边看了看安格斯。
“你要带我去哪儿?这可不是去你们总部的路。”
安格斯慢慢转向他,他的皮肤黝黑,表情严峻。过了一会儿这位大警察向后靠,在夜色中打了个哈欠。他一言不发。
汽车的行驶路线从洛杉矶街转向第五大道,又向东驶向圣佩德罗,再次向南驶过了好几个街区,驶过安静的和喧闹的街区,有的街区能看到安静的男人们坐在摇摇欲坠的门前,有的街区能看到不同人种的恶棍们聚在一起,在廉价餐厅、药店前,或是装着老虎机的啤酒店前嬉皮笑脸、交头接耳。
车子到达圣巴巴拉时再次向东行驶,沿着路边缓缓回到午街,在午餐车附近一个角落停下。皮特·昂格里奇不由有些愁眉苦脸,但他没吭声。
“好了。”安格斯慢吞吞地说,“把他放开吧。”
皮特·昂格里奇另一边的警察从背心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手铐的锁,他很享受手铐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的声音,然后才把手铐收起来放到臀部后面的口袋。安格斯打开车门,从车里走出来。
“下来。”他把头低到肩膀的位置冲车里说。
皮特·昂格里奇从车上下来。安格斯在街灯下走了一小段路,然后停住脚步,点头示意,之后从外套里摸出一把枪。他轻声说道:“除此之外,我们没有选择了,不然就得惊动整个镇上的人。皮尔森是唯一认识你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皮特·昂格里奇拿着枪,轻轻摇头,把枪悄悄地塞回自己的外套,站在停在路边的警车前面。
“我想,那个望风的女孩被人发现了。”他不紧不慢地说,“有个女孩在那附近鬼鬼祟祟地待着,但也有可能是凑巧罢了。”
安格斯默默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又回到车里。车门猛地一下关上了,车子沿着路边匀速行驶,突然间加速离去。
皮特·昂格里奇沿着圣巴巴拉向南走向中央大道。走了不久,一块发光招牌进入他的视线,十分晃眼,上面是紫色的字——主宰者俱乐部。他踏上宽敞的、铺着地毯的阶梯,一步一步走向嘈杂的舞曲声。
4
女孩想要从空间狭小的舞池走过来,就得沿着舞池边星罗棋布的桌子走。她的屁股无意间碰到了一个男人的肩膀,那男人伸出手来紧握住她的手,脸上还笑嘻嘻的。她生硬地笑着,挣脱那男人的手,继续走着。
她今天穿了一件青铜色的无袖连衣裙,上面镶着金属亮片,棕色卷发落在脖子上,这样打扮比她那天穿着破旧的呢大衣、戴着廉价的毡帽有气质多了,甚至比那些踩着很高的高跟鞋、露着大长腿、腰部一览无余、头上斜戴着笨重的、遮住一只耳朵的金色礼帽的女人还要漂亮。
她的脸看上去有些许憔悴,但脸盘相当小,五官精致可人,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跳舞乐队击打的各种乐器响声十分喧闹,盖过了人们用餐声、谈笑声和舞步声。女孩迈着谨小慎微的步伐,来到皮特·昂格里奇的这张桌旁,拉出一张凳子坐下来。
她的手肘放在桌布上,用手背撑着自己的下巴,注视着他。
“别来无恙啊。”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皮特·昂格里奇从桌子上推过去一盒烟,看着她甩了甩烟盒,抽出一支烟,然后把烟夹在双唇之间。他划了一根火柴,她不得不从他手里接过那根火柴来点燃自己的烟。
“喝点什么?”
“我还在想。”
他示意那个满头卷发、一双杏眼的服务员过来,点了两杯鸡尾酒,点完单后服务员便离开了。皮特·昂格里奇向后靠在他的椅子上,看着自己那不锋利的指尖。
女孩温柔地说道:“我收到你的钱了,先生。”
“还满意吗?”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但有一丝不自然,他也没有看着女孩的眼睛。
她笑得有些奇怪:“我们得让客人开心。”
皮特·昂格里奇从她肩膀上方朝角落的舞池看去。一个男人正站在那边抽烟,旁边是一个小型麦克风。他体形很大,但做主持人年纪未免有些老了,他有一头亮泽的银发,大鼻子,皮肤由于经常饮酒而变得很粗厚。他始终是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对每个人、每件事都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皮特·昂格里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他语气生硬,说话时仍心不在焉:“但你还是来这儿了。”
女孩一怔,然后有些萎靡不振:“你不必这样数落我,先生。”
他缓缓地把视线转回她身上,眼神空洞:“你都已经一无所有了,落到这步田地,我的经历和你差不了多少,所以能深刻明白你的处境。而且,你今晚让我那么倒霉,我总该说你几句出出气吧。”
那个满头卷发的服务员回来了,在桌布上放了一个托盘,用一块脏抹布擦拭玻璃杯的底部,然后放在托盘上。他再次离去。
女孩用手握住杯子,迅速拿起来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时还不禁颤抖了一下。她的脸色惨白。
“说点有趣的事儿或者其他什么的。”她迅速说道,“不要只是坐在这里,有人盯着我呢。”
皮特·昂格里奇碰了下他那杯酒,刻意朝角落里的露天舞台那边微笑。
“是的,我能猜到。那不如跟我讲讲午街那个包裹的事情吧。”
她突然伸出手抱住他的手臂,她的尖指甲刺进了他的肉里。“不要在这儿谈。”她急促地呼吸,“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我也不在乎。你看起来是那种会帮一个女孩逃脱的可信男人。我吓坏了,千万不要在这里谈那个。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想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只要不待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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