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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一眼满盘荔枝肉,霎时明白过来,忙伸手接着,强忍笑意,“别急,红菱又洗了些过来,这就给少夫人另剥一盘。”
“你还笑!”
枇杷笑意掩藏不住,肩膀都在抖。美滋滋准备享受美食,却突然遭此横祸,愉悦期待瞬间变成心疼的落差她不太懂,只觉得令容方才蹲在地上跟快哭的孩子似的模样很有意思,快步走到桌边,洗了手,赶紧又给令容剥了几粒。
令容吃了几粒,甘美汁肉入腹,这才心中稍慰。
又剥了一盘,小心翼翼地端到书案,将食谱翻了几页,没找到印象中的那道菜,遂唤来打理书房的姜姑,“那本调鼎谱呢?”
姜姑翻了半天,见书架上没踪影,忽然想起来,“前几日大人拿出去就没再瞧见,想必是落在书房了。”
令容只好暂时作罢,次日往韩蛰的书房去取。
韩蛰的书房在银光院的东南角,平常不许人轻易进去,临走也落了锁。令容这两年加起来也去了不足十次,且或是有杨氏带着,或是有韩蛰陪伴,还没单独去过。锦衣司使官位不高,权力却重,且日常处置的都是要紧大事,书房里没准有机密函件,令容也没打算进去,只往沈姑跟前去。
沈姑是杨氏的陪嫁,杨家老夫人在世时亲自调。教出来的,后来跟姜姑一道被安排去照顾韩蛰,姜姑留守银光院,沈姑坐镇书房。
她是杨氏的人,也识文断字,且素性沉稳可靠,从不乱翻东西传是非,每日只守着书房的一亩三分地,别的事一概不问。韩蛰在书房休养的时候,若有锦衣司的下属们奉命来禀事,也是沈姑招待。
这门上的钥匙除了韩蛰,也只沈姑手里有,可见其分量。
令容敬她年长,说话也客气,将缘由说了,道:“麻烦姑姑帮我找找,若没有便罢了。”
沈姑也没说请她入内的话,只恭敬行礼道:“少夫人稍待,我这就去。”
遂奉茶给令容,自开书房的门,往里去寻那本书。
令容在侧厅里坐不住,瞧着书房前那树槐花仍开着,青翠枝叶间一串串开得热闹,如同玉白贝铃簇拥在一处,随风微摇。
烈日当空,老槐在地上投了浓阴,被风揉得细碎。
她觉得有趣,踱步出门,站在廊下观玩,猛然觉得不对劲,目光一挪,就见相爷韩镜换不走来,身旁跟着管事,神色是一贯的肃然。
令容未料会跟他在此处狭路相逢,又没法视而不见躲回厅里,只好迎过去,恭敬行礼。
一座府邸里住了两年,除了惯常问安外,令容还没跟他单独接触过。但韩镜对她的不满,却在次数极少的几次会面里表露得淋漓尽致,到唐解忧丧命后,那眼神更是越来越阴沉可怖。
果然,韩镜眉目微皱,神情不悦,“在这做什么?”
“有本书落在这里,孙媳妇已经请沈姑去寻了。”令容站姿端正恭敬。
韩镜盯着她,瞧见她衣裳绣的那抹朱色,没来由地便想起唐解忧。
相若的年龄、相仿的身量,外孙女丧命也才两月而已,他平常沉浸在朝堂政事,无暇多想,而今瞧着令容,怎能不勾起伤怀?
当初那匕首甩出,唐解忧惊恐而亡的模样印刻在他脑海,每回想起便觉心痛。
即便唐解忧屡屡犯错,甚至带累韩墨重伤,但就她所做的事本身,毕竟也罪不至死。归根结底,唐解忧有错,他们夫妇二人教导不力,没能让唐解忧及时醒悟,也须担责。
何况私心里,韩镜总觉得,倘若不是傅氏进门,事情便不会到这地步。
——外孙女原本在府里安分守己,承欢在太夫人膝下,书法上的技艺连他都觉得诧异。若非傅氏进门,唐解忧仍会在庆远堂无灾无难地过日子,更不会一步错、步步错,做下那样的糊涂事,伤及韩墨、连累性命。
当初昏君赐婚,他本就不愿遵旨,是韩蛰说要“娶来摆着”才答允。
如今看来,当初就不该让傅氏进门!
况韩蛰也曾对他允诺,对摆在银光院的傅氏不会生情,更不会因私情累及大事。而今韩蛰却被她迷惑,不止提携宋建春,连那傅益都提携起来。
这背后是何打算,韩镜一清二楚。
老相爷越想越气,碍于身份不好多言,只沉着脸往书房侧间去。
令容规规矩矩站着,好容易盼得沈姑出来,忙接了书道谢,不想多杵片刻,匆匆离开。
走出老远,仍觉如芒在背。
紧握的手微松,掌心汗腻腻的,连书衣都被沾湿了不少。
三朝相爷的城府狠辣,绝非她所能承受的,方才韩镜那神情的背后是何等态度,令容自然明白,想到那克死的两位姑娘,更觉害怕。
目下朝堂形势危殆、府中处境艰难,韩镜顾忌着韩蛰,未必会拿她怎样,待情势稍转,以庆远堂那一脉相承的迁怒做派,韩镜怕不会容忍她在此逍遥。
这实在叫人头疼。
令容揣着满腹心思回到银光院,就见韩瑶正坐在廊下躺椅中,怀里抱着红耳朵。
见她进门,韩瑶豁然起身,笑声爽朗,“这么久也不回,还当你在府里迷路了。走,跟我去母亲那里,有好消息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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