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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琦本以为这个时间甘宁已经去了东吴,根本没想过去江夏找人,没想到阴差阳错竟主动送上门,喜出望外。三人推杯换盏,一个喜得明主,一个看朋友终于有了归宿,都放下心事,大醉方歇。次日送走苏飞,回到府衙,便见邓芝带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等候,看上去气度儒雅。刘琦大喜,忙上前抱拳道:“先生想必便是张长沙。”老者还礼道:“老朽张机,多蒙将军驱逐曹贼,安定南阳,不知寻访老朽,有何指教?”这老者正是张机张仲景,后世的医圣,出身于南阳,十年前担任过长沙太守,后来辞官隐居岭南,最近才回乡,刘琦打听到消息,让邓芝亲自登门去请。刘琦先请张机入座,言道:“久闻先生精通岐黄之术,吾父子受蔡氏所害,中毒不轻,本想登门造访,奈何家父不便外出,在下又军务繁忙,只好劳驾前来诊治。”张机抚须道:“将军言重了,尊父子身系荆州安危,吾等草民,理当为主效命,请伸手一观。”刘琦伸出手,张机闭目把脉,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看得刘琦心里七上八下。无论你有多大的权威,多少钱财,在医者面前,都会底气不足。良久,张机睁开眼睛,慨然道:“将军确实身中奇毒,若游丝于经脉之中,此毒极为奇特,出自岭南,若非老朽当年隐居此地,正好有人误食此毒草,实难查出病因。”“可有办法解毒?”刘琦心中一沉,他之前都是猜测,吓唬蔡家。原来蔡家真是找偏方来害人,怪不得襄阳那些医者无人察觉,还以为毒性已解,幸亏让张机又检查了一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张机捻须沉吟片刻,言道:“老朽或可一试,不过将军切记戒酒,今后不可再饮,此毒以酒为引,如割肉喂虎。”刘琦笑道:“先前医者也有交代,吾已戒酒数月,只因昨日幸得良将,便多饮几杯。”张机正色道:“贤良虽难得,但将军如今身系荆州百姓安危,背负汉室之兴衰,岂能因一人误事。”刘琦抱拳道:“先生教训得是,在下当谨记在心。”“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老朽失礼了!”张机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却见刘琦如此谦逊,心中舒坦了许多。站在一旁的甘宁闻言,才知刘琦因病戒酒多时,昨日竟为自己破例,愈发感动。刘琦又道:“听闻先生博采众方,整理方证,编纂医书,此乃千秋功业,在下愿略尽绵薄之力,请先生到襄阳著作,也方便为家父治病,先生意下如何?”“这……”张机眉头紧皱。想不到刘琦竟要留他在官署,当年他就是因为不愿为官,才辞去长沙太守之职,在岭南隐居三年。刘琦自然知道张机的心思,言道:“我素知先生淡泊名利,不愿出仕,志在治病救人,只想请先生如长沙那般坐堂问诊,并无其他。”“当真?”张机揪着胡须的手轻轻一颤。刘琦点头道:“我可为先生在襄阳开设一家医馆,出榜搜集医书,招收门徒,如此既能治病救人,又有人帮你著书,岂非一举两得?”张机闻言大喜,起身致谢,叹道:“烽火连年,人命如草芥,每逢大战,必有瘟疫流行,老朽深感其痛,数年来整理古方,《伤寒杂病论》已有初稿千余篇,正愁无人整理成书,若得将军相助,老朽感激不尽。”刘琦忙请张机入座,言道:“医者救死扶伤,善莫大焉,我等却兴兵交斗,实在惭愧。”同为建安三神医,张机和华佗却截然相反,一个醉心仕途不小心成了名医,一个弃官学医,淡泊名利。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又何尝不是围城现象?不多时酒宴摆好,刘琦以茶代酒,接待张机,问道:“先生在长沙、岭南、南阳名望极高,又苦心著书,不知有多少门人?”“门人?”张机愕然,摇头苦笑道:“学医者需先识字,然识字读经者大多醉心于功名,方技为贱业,浩繁而杂乱,若非祖上授业,谁愿为之?”“真乃愚见!”刘琦也无奈叹息,在这个独尊儒术,士农工商的时代,要改变这个观念谈何容易?古代不止是医学,工匠等手工艺者,都属于贱业,被高高在上的士人排挤,一直都在夹缝中求生存。这还是医者能治病救人,再高贵的人也要面对生老病死,才没有对医术赶尽杀绝,否则会和墨家、鲁门一样被贬得一文不值。这种偏见导致中国科技发展极其缓慢,直到唐宋开放时期才有了突飞猛进,四大发明就是在这个时期出现。但后来又陷入沉寂,最聪明的人都去钻研经学和八股文,作茧自缚。即便有了火枪大炮,也被一些短视者雪藏销毁,甚至出现了科技倒退,结果反被人欺压,百年屈辱想起来就让人痛心。张机想不到刘琦竟与他看法相同,颇有知己之感,终于点头道:“老朽残生无多,愿为汉室略尽绵薄之力。”刘琦抱拳道:“先生救死扶伤,若能传经授徒,不下于古圣人也!活人积德,比之那些皓首穷经,酸儒误国之徒,强了何止百倍?”张机激动不已,忙道:“老朽岂敢与古圣相比,若能光大医学,多活人命,便足矣!”刘琦笑道:“先生放心,待汉室再兴之际,我必叫医学与儒学同列,先生之功,也将彪炳千秋,名传后世。”张机端着酒杯的手颤抖起来,竟有些哽咽:“将军有此一诺,老朽死亦瞑目矣!”刘琦笑道:“先生何出此言,只要你我齐心,必将改变中医传承,我另有许多设想,待医馆开设之后,再逐步与先生详谈。”“将军实乃老朽伯乐也!”张机激动不已,举杯道:“老朽为天下医者,敬将军!”刘琦大笑道:“能得先生首肯,在下之荣幸,当浮一大白!”张机忙道:“将军不可饮酒。”刘琦摆手道:“仅此一杯而已,待先生药方开出来,某便滴酒不沾。”张机感动不已,起身再饮酒,忍不住眼眶湿润。这些年来他四处寻求方剂,耗尽家财,不知受尽多少白眼和讥笑,谁料知音人竟是二十出头的刘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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