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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场战争结束时,最幸福的是那些已经远离世界的兵士,因为他们已经长眠。而那些活着的人,无论是底层兵卒,还是顶级将相,都必须面对战争带来的苦果,尤其是失败的战争。
正月初七人日,本应是一家齐聚,共享人伦的日子。可汉朝新年的第一次早朝,却偏偏选在今日召开,地点依旧是曲水殿。参会者依旧是上次那七个人,外加接替自杀的五鹿世毅的尚书公山常。只是今天会场的气氛,异常肃穆,青色的纱幔被换成了白色,两旁宦者的衣着,也都换成了清一色的长衣。不知道者,还以为进了灵堂。
这一切都是汉帝有意为之,因为今天,恰好是王美人的忌辰。
“公山尚书、蔡尚书,你们俩谁先开始?”鹤发张让依旧操着尖尖的腔调。
杨赞资格老,因此先发言:“据我曹连月统计,本次征讨,共死伤军士、民夫近十万,归籍者不足两万。今年三州可耕战之丁,比之去年,十去其一。”
“据我曹数目,军士归塞者,不满半万,甲仗辎重,除滞留塞内者外,均损失殆尽。”
剑眉赵忠心中冷冷一笑,虽然战死的人中有他的从弟,但这赵苞素来与自己作对,今天死了,他自然也不会伤心。
鹤发张让点点头,瞄了眼又快睡着的曹鼎:“赵苞丧师三万余,幽州防务空虚,虽有刘使君坐镇,但还需一得力副手相助,方能保幽州不乱,诸位以为,谁能当此大任?”
几个弹指的沉默后,主管官吏考核的梁鹄表态道:“臣推荐侍郎皇甫嵩。”
“咱家推荐护羌校尉宗员。”剑眉赵忠立刻争锋相对。
“曹老尚书,不知您意下如何?”鹤发张让将目光移向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曹鼎。
“曹老尚书?”
“曹老尚书。”离曹鼎最近的梁鹄刚忙将曹鼎拍醒,然后又花了一番嘴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于曹鼎。
“皇甫侍郎,文武双全,任北地太守期间,屡破诸羌,又有善政之名。由他镇守幽州,必能安军心。”曹鼎一席话,说得梁鹄是频频点头,剑眉赵忠脸色则越来越红,眼看着就要发作。但曹鼎到底是宦海沉浮几十载的老狐狸,话锋一转,便让赵忠消了消气,梁鹄拉了脸。
“然皇甫侍郎年事已高,幽州苦寒,恐不能适。宗校尉虽资历稍浅,但胜在春秋鼎盛,也曾与西羌大小数十战,无有败绩,且其在护羌校尉任上,也广受好评。独惜二者之长不能集于一人之身啊。”
赵忠一吹胡子:这个只会打太极的老东西又来了。
“不知张侯之意如何?”曹鼎一脚将皮球踢回给张让。
“曹老尚书说笑了,咱家才疏学浅,怎敢妄言兵事?”
话说死了,八人就像八座雕像,坐在各自的胡床上,瞪着对方,却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大肚子段珪出来打圆场:“那可否让皇甫侍郎及宗校尉,各自上书一篇,自陈安幽方略,诸位再量才而定?”
公山常立刻将段珪的建议否决掉了:“不可,尺牍一来一回,快则月余,慢则数月,我们等得了,幽州可等不了。”
曹鼎和张让心中都一咯噔:这人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陛下口谕。”白色纱幔后,那公鸭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立刻起身施礼。
“诏令护羌校尉宗员为护乌桓中郎将,协助刘使君,以安幽州。”
“臣等遵旨。”
在本朝,节,几乎是一个臣子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因为“节”代表的是天子的权威,一个臣子,能够带着天子的权威去任职,期中荣宠,无需多言。宗员刚到中年,就得此殊荣,自然会有点飘飘然,可没等他飘多久,冰冷的现实,就将他给浇醒了。
原来,征讨夫馀虽调兵三万余,劳动十一州,然而实际的出兵地,仅扬州、叟地、冀州、幽州而已,尤其是冀州、幽州由于距离最近,因此征调的兵员也最多,壮丁占总人口的比列,也下降得最严重。没有壮丁,就没有军队,没有军队。就什么也干不了。而这,就是宗员所面临的困境。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宗员在为人手不足而烦恼,而梁祯则要为人手不足而窃喜了。
宗员到任不久,就去了趟州牢,提审了梁祯等几个溃卒,几番问询,并将供词相互对照后,他也大致理清了兵败的原因——梁祯等基层军官,虽说也有一定责任,但肯定没有案卷上的“弃军之罪”那么严重,既然不是死刑,有罪无罪,就全看形势以及主判官的好恶了。
宗员坐在刘虞曾经坐过的胡床上,但桌面上即无纸张竹简、亦无刀笔:“梁障尉,依你所见,赵将军为何战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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