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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回来了,住进了一间最为宽敞的石屋。这间屋子,就连神和疲两个管事的都无权靠近,更别说其他奴隶了。因而,在梁祯眼里,这屋子就如总戴着面具的少年一般神秘。
今晚轮到梁祯值夜,很不巧地,乌云慢慢地罩住了大地,挡住了夜光,转眼间,豆大的雨珠就“哗哗”地落下,在石板地上溅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梁祯将身子缩到最小,以减少会被雨淋到的面积。没有人允许他去屋檐下避雨,因而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夫馀地本就寒凉,雨水一来,寒气更是如刀似刃,梁祯身上的单衣,压根就不是对手。
“吱呀”前面的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进来吧。”
“……谢……谢主……人……”梁祯话都说不利索了。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后,才蹑手蹑脚地跨过门槛。
这间屋子,确实比别的屋子要大一些。一堵砖墙将屋子一分为二,大一点的是书房,小一点的是卧室。书房中,放着三只大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卷。书房中间,放着一张方型案牍,案牍上有一只“山”型笔架,一个卧羊型烛台,烛台上,还点着三根尚未烧完的蜡烛,摇曳的烛影照亮了桌面上的两部厚厚的书籍。
梁祯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部书所吸引,因为这两部书,一看就是来自后世的平装书!
这两部书籍一部叫:《汉书》。这可是当今汉庭的官修史书!另一部叫《后汉书》。
而其中《汉书》的扉页大字下,还有一行小字。字形虽小,可意义却一点也不比旁侧的两只大字要轻。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你果然是汉人。”
“谁?”梁祯大吃一惊,身子猛地一转,却不由得后退两步,撞在桌案上。原来,他左后方,那原本属于黑暗的地方,此刻,竟然多了一裘雪白!
黑暗悄无声息地后退,摇曳的烛影爬上了少年的身躯,却始不能将他冷冰冰的面具融化。
梁祯悄无声息地将刚才抄在手中的刀笔放回原处,因为,少年的右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那天,你该逃出去了吧?”少年的雅言(注1)很流利,一点也不比梁祯结巴,只是声音冷冰冰的,就如此地的风雪一般。
梁祯打了个激灵:难道,他……他早就注意到我了?
“迷……迷路了……然后给……给抓住了……”梁祯装出一副忐忑不安,恐惧非常的样子。
“活该,这本就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梁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这句话后,就突然失去了理智,高声反驳道:“那你们!就该去我们的家园烧杀抢掠吗?”
少年投来的目光骤然变冷,一字一顿道:“你们的,家园?”
“我们的!”
“那里本来就是我们先祖的土地(注2)。”少年不温不怒,但气势上,却慢慢地压过了梁祯,“而你身后的那本书,只会记载你们的得意,却只字不提,我们的血泪。”
梁祯被说得哑口无言,他自然知道,后世舆图上的那只大公鸡,可不是充话费送的,全是祖先一刀一剑地抢回来的。可他以前却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错,甚至在一个个不得志的夜里,他还在懊恼,自己为什么,晚生了两千年,乃至于错过了,这开疆拓土的峥嵘岁月。直到现在,自己沦为了这开疆拓土中的枯骨,听见了,失败者的哭泣。
“那你打算将我怎么样?”话音刚落,梁祯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样,都收不回来了。
“雨停了,就出去。”少年的语气中,带着习惯性的冰寒。
跟少年擦身而过的那一瞬,梁祯忽然嗅到一阵卷丹百合的清香。梁祯赶忙侧目一视,却发现少年已经关上了里屋的门。
或许是扑鼻的体香让梁祯脑袋错乱,他在少年入屋后,竟然伸手去翻那本《汉书》。因为他实在太想知道,自己来到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这两部书都很厚,而且明显已有年岁,书页泛黄,边角发黑,一看,就知道这些年来没少被翻阅。梁祯一目十行地翻阅着,这个时空的世界,一点点地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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