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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面对这种羞辱,却仿佛根本没意识到是王徵用此事影射自己一般,只是淡淡一笑,对王徵笑道:“妾身丫鬟粗鄙,竟然连茶都上不好,请娘娘勿见怪。”
一旁的紫鸢慌忙跪倒,连连磕头,求饶道:“婢子失礼,娘娘饶命。”
涵因的目光划过王徵,转过身去,对紫鸢说道:“太后娘娘身着袆衣、乘重翟车驾临敝处,这是何等恩宠,你竟伺候得如此不经心!”太后驾临是恩典,但是不按制度,就会被有心人解读出若干意思。
紫鸢磕头如捣蒜:“奴婢知错了,请太后、夫人开恩。”
涵因笑道:“妾身管家不严,请太后娘娘恕罪。”
此时,王徵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虽然羞辱了涵因,自己却出了更大的丑。
大朝服是专门为重大典礼准备的,而法驾则是出行仪仗,不应用在宫内。今天尚衣局将王徵新做的朝服呈上,王徵试穿一下觉得很是得意。礼部恰巧今日安排几场大典的排演,她便穿着这身去排演她儿子的登基大典和她这个太后的尊封大典,因在后**宫不方便动用大驾,因此便用法驾仪制来充数。排演完了,她本来是要回自己宫的,路过涵因住的地方,她心中一动,往日的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想给涵因难堪,便令法驾转弯,直奔涵因而来。
本来她是可以宣涵因觐见的,但是刘公公为了避免涵因和外头取得联系,严禁把涵因放出来,就算是王徵这个皇太后传召也不行。
刘公公怕涵因一旦出来,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给本来就不稳定的朝堂再添变数,尤其是他总怀疑涵因藏着杨珣的密诏。怕她趁机传递出去,而碍于她的身份,怕跟李湛撕破脸,没有证据便不好明目张胆去搜,他也没有再审问那些传膳宫女,主要是皇帝登基大典在即,怕真把这些人逼急了,他们把杨珣密诏抖落出去,搞的朝局大乱,于是便只是严密控制宫中。没有再进一步对涵因等人动手。于是,王徵想要见到涵因,只能亲自去。却不能把她传到自己宫里。
这一次,王徵临时起意,到了涵因嘴里却好像王徵专门穿上大朝服动用重翟车、法驾专程来找她耀武扬威似的。向来都有命妇觐见皇太后,或者皇太后纡尊降贵驾临臣下家中,但每一种都有规定的礼仪服制。比如太后、皇后归宁应当用翟车,临幸某处用安车,而燕见宾客应当穿钿钗襢衣。
她现在穿着参加典礼的大朝服乘着大典专用的车驾来见一个命妇,传出去不是被有心人曲解,就是被人笑话。其实她当时脑子一热,只想着来看看涵因的惨状。没有想太多,现在反倒好像小人得志四处招摇的样子。
她眼睛溜了一圈周围的尚宫、宫女,一个个都在躬身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但她却觉得这些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其实明明这些尚宫、宫女是可以提醒她一下的。但是王徵上台之后大肆安插自己人,接连越级提升,压过那些老人,而她的人没有在尚宫局的经验。也并不熟悉皇后礼制,况且这件事是王徵顺手为之。只是没有讲究那么多,也算不上什么大错,她的人虽然为了不给王徵丢脸很努力的学习典章制度,但在实际应用上仍然脱节,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而那些知道问题所在的老人,有的怕好意提醒不成反被新上司记恨,有的记恨新太后的排挤故意要看新主人的笑话,故而都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偏太后、皇后不同于普通嫔妃,是天下妇人之首,况且王徵还成了摄政太后,一举一动都被赋予了政治意义,根本不同于之前的二品充容甚至太嫔身份。王徵刚刚当皇太后不久,还没有习惯用这个身份思考问题。但她素来聪明,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勉强压下自己的焦躁情绪,说道:“罢了,我也不指望你能调教出什么知礼的奴婢。哼,全京城称道的郑国夫人也不过如此,摆驾回宫。”
涵因并不在意她说什么,只是低头再次施礼:“恭送皇太后。”
很快,新太后身着袆衣乘重翟车驾临郑国夫人住处炫耀的事情便被有意无意的传开了,宫中人事随着最高主人的更换而连番变动,有些人被无情的踢走,有些人刚到手的位置就没有了,还有些没有拿到满意的位置,这些对失意者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给新太后一个难堪。因此很快这件事就被刻意的传到了宫外,王家和唐国公府之间的矛盾也被人挖出来。
更复杂的不仅仅是王李两家的矛盾,涵因出身杨珣的舅族郑氏,这样一来就更被人认为新皇帝的外戚家容不下先朝外戚,而新皇帝名义上是杨珣亲自指定传位的,这种排挤老人的做法虽然常见,但新皇刚即位就做这种事,显得特别忘恩负义。
朝臣们猜测着这件事是否别有政治用意,而贵妇人们则暗中笑着新太后小人得志的做派。
更有甚者,已经有谣言说太后已经把郑国夫人关到掖庭,现在郑国夫人备受折磨,三餐不继,甚至还有人传言太后禁止郑国夫人参加新皇登基大典和尊封大典,故而特地穿朝服去打击郑国夫人。甚至王通的心腹都信以为真,还向王通进言,让太后不要虐待郑国夫人母子,至少做出宽大为怀的姿态来,不要给李湛落下口实。王通急匆匆进了宫,一见到王徵就问道:“娘娘,到底是为何身着朝服去见郑国夫人呢。”
王徵一听父亲口气里有责怪质问之意,气愤的问道:“不过是顺路去看看她,父亲为什么这样问。”
“哎……”王通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从前崔家和郑家因为王淑妃的二皇子出身在庶子中出身贵重,年纪也长,王淑妃在后宫也有一定的威望,因此也愿意支持二皇子,现在明明崔贤妃的儿子在身份年纪上更合适,王通为了重获大权,力挺自己还不满周岁的外孙当皇帝,还跟太监勾结,对他很是不屑,连他从前的势力也发生了分裂,他们也很担心王通会做出跟杨坚一样的事情来。王徵这件事在他们眼里又是个借题发挥的好机会。
王徵不解的问道:“父亲到底听到了什么。”
王通说道:“娘娘,李湛毕竟是封疆大吏,手握西北兵权,之前我们跟李湛相互争斗,但如今新皇年纪尚小,皇位不稳,我们还不能跟李湛撕破脸。娘娘固然不喜欢郑国夫人,但是郑国夫人是以先太皇太后之宠而入宫侍奉的,娘娘也宜以怀柔为要,拿出国母的气度来,莫要落下苛待下臣之妻的名声。”
王徵一听,心中又憋屈又气愤:“苛待下臣之妻?我怎么郑涵因了,短她吃短她喝了?难不成我还要日日请安伺候不成!”
王通想想也觉得自己女儿不是一个为泄私愤不顾大局之人,说道:“人言可畏,娘娘如今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李湛此人早晚微臣是要对付的,但是在此之前娘娘要暂且忍耐一二,莫要再让人寻出破绽来,这都是为了皇上的大位啊。这次流言凶猛,恐怕就是想要挑拨朝廷和唐国公之间的关系,趁机生事。”
王徵想想自己的儿子,半天才把气忍了回去,说道:“父亲放心,女儿知道怎么做,为了瑞儿的江山还有王家,我不会胡乱行事的。”
王通见王徵如此说,方放下心来。
之后,又找刘公公商量:“我看要不就由太后对郑国夫人施以恩赏,或者在宫中办一场大宴,让郑国夫人随侍太后左右,以破除谣言。”
刘公公心中冷笑,你们这些世家,一边想占尽好处,一边又想要名声脸面,哪有那么多好事,说道:“郑国夫人此人十分有手腕,把她放出来,还不知道她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就追悔莫及了。现在把她软禁一处,她得不到消息,也联络不上帮手才是对付她的最好办法。”
王通却对此不以为然,说道:“一个女人,好好盯着就行了,不管怎么说,都要让郑国夫人出席大典,否则世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太后呢。再说了,新皇登基,现在地方上只有京兆尹、洛阳尹还有并州刺史呈上了贺表,此时莫要再增添变数。”上贺表就是表态服从现在的皇帝,一般来说,新皇登基,各地都要争先恐后的上表讨好新帝,不惜动用驿路加急传递,生怕自己比别人慢一步。现在新皇帝已经即位七八天了,洛阳周围几个州的贺表还没有呈上,这让王通的心一直悬着,而李湛这个封疆大吏的态度也让他忧心忡忡。
刘公公也不能无视王通的意见,想了片刻,方说道:“咱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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