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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寇令既下,卫辉、顺德、广平诸路各置壁垒,大者千人,少者百十人,群起而攻,宋人自十一月中渡河,如今已一月有余,仍不得寸进,皆是陛下运筹之功,自洺水、漳水以北,深壕坚堡数不胜数,百姓逃亡者众,就连京城都有不少,可见宋人欺凌乡绅已失民心,纵然有什么利器,奈天下大势何?”
兵部尚书董文用小心翼翼翼地奏道,并不时抬眼看一看坐榻上的忽必烈,只见这位大汗眉头深锁,似睡非睡,也不知道究竟听了还是没听。
等他说完,另一边的同知枢密院事孛鲁紧接着开口。
“奇怪的是,枢密院接到的呈报,宋人拿下荆湖后就停在了蕲、黄州一线,进军河南行省也只是破了南阳府、汝宁府、河南府和汴梁路,连徐州这个战略要地都没有去碰,渡过黄河后,先是卫辉路,然后是顺德路和广平路,既没有向东也没有西跨太行山攻占河东、山西诸路,看样子他们下一步多半会是北进真定路,然后是保定路,最终的目标。。。。。。。”
他没有说出那三个字,可是无论是参政的太子真金也好,还是殿中的众巨也好都能轻易地猜到,自然也包括了忽必烈本人。
“宋人不顾一切地想要攻取大都城,说明什么?”
姚枢的话发人深省,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立在阶前的真金,后者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说明他们兵少,不足以控制太大的地方?”
忽必烈募得睁开了眼,姚枢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
“太子此言正中要害,宋人自进军以来一直未曾分兵,打到哪占到哪,恰恰说明他们的军力不足,否则此次应该是顺江而下,直取建康城才是。”
这也正是忽必烈想不通的地方,此次发大军南下,绝大部分都征自于河南和山东省两地,也正是这个原因,河南没法做到河北这么抵抗到底,眼下他们放着江南半壁不去管,反而一心北上,那就只有一个目标可选了。
对于元人而言,大都城是不可弃的,否则只有向北逃回草原一条路可走,而此时的漠北可不是十四世纪后期的漠北,除了一个已经打残的辽东,可以说是举目皆敌,一直没有出声的忽必烈突然间站起身。
“尔等做得不错,董卿,联记得你是真定人氏?”
董文用谨身答道:“臣家已奉陛下旨意,在家中广练士勇,真定全路定会让宋人举步唯艰,战至一兵一卒,以报陛下厚爱。”
“好好好。”忽必烈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你兄长忠于王事,董氏一族满门忠烈,朕绝不吝惜爵赏,更不能让忠烈绝了后,特赐董氏一子封承节郎,选入怯薛。”
董文用激动得纳头便拜:“臣代家中上下人等磕谢圣恩。”
姚枢垂着脸让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这种安排与其说是赏赐还不如说是人质,董氏一门是真定路最大的豪绅,笼住了他们,也就笼住了全路,大汗此时大张旗鼓地表彰董氏,令他莫名地想起金人在灭亡前所做的广封世侯,这个可怕的想法让他的心头一颤,以至于朝会什么时候散了都不知道。
“姚公。”
年青的国子祭酒王恂叫了他一声,姚枢挤出一个笑脸。
“人老了就容易走神,陛下与太子走了么?”
“走了,多半还是去火器监,郭若思领着人在那里干了许久,听闻广招天下巧匠,还悬了花红,也不知道搞出来没有。”
姚枢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答话,只看大汗今日的做派就知道事情并不顺利,火器监不是个新鲜部门,早先就有一帮色目人在那里鼓捣,什么震天雷之类的也弄出过不少,他向来是不以为然的,因为宋人凭借这样的火器并没有守住自己的江山,可如今不同了,区区数万之兵,竟然从广西一路打到河北,如入无人之境,火器之利,一如斯乎?
如今的大汗,已经全然顾不得民生了,只要河北能拖住宋人的步伐,为他争取一些时间,就连放任汉人世家自行武装这等事都做得出来,可见事情严重到了何等地步,可这样子当真就能挡得住?
“今日议事,怎得不见廉尚书?”
“他去接阿塔海平章了。”
王恂的话让他一愣:“阿塔海回京了?”
“嗯,他的人在拒马河一带布防,本人是昨夜回京述职的,当晚就被大汗召见,今日不知怎的,又做出一个郊迎的样子,只是让廉尚书和礼部的人去接,没有劳动太子。”
这还不明白,做样子是给大都城的百姓看的,阿塔海出师两年非但毫无寸功反倒损兵折将,又怎么可能给他高规格?姚枢心知肚明,却没有提点后辈的意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玩这种虚把戏真的有用?
同样,忽必烈也不耐烦玩虚应的把戏,匆匆结束朝议,便带着真金来到了设在西山的火器监,这里远离京师,一是为了保密二是害怕出事,毕竟为了破解宋人的火器之密,研究当中已经出现过几次事故,工匠或死或伤,动静闹得藏都藏不住了,不得已,这才搬出了京城来到这荒野郊外。
位于西山脚下的这处地方原本是个道观,被他们临时征用后进行了扩建,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营垒,驻扎着整整一个万人队,全是号称天子亲兵的“怯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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