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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是齐淑芳之母,跟着一起过来的是齐淑芳之兄齐书德,母子两人一进来,箭一般地奔向停靠在墙角的自行车,满眼放光,一脸喜悦,似乎已将自行车当作自己的所有物。
老的摸着车把摁了摁车铃,爱不释手,小的摸着车座,迫不及待地伸脚蹬开后面车轮下的撑脚架,想把自行车推走,结果因为自行车上了锁,推了几次都没推动,立刻虎着脸骂齐淑芳,“臭丫头,自行车锁什么锁?家里白养你了,连一辆自行车都锁上!”
“赶紧把钥匙拿来!”齐母一心向着儿子,也把自行车当作是自己家的,听儿子开口大骂女儿,立即转头怒瞪齐淑芳。
就在这时,她一眼看到五斗橱上的馍筐盖子没盖,冒着丝丝热气,筐内正晾着出锅不久的金黄□□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到跟前,一把抓了两个往嘴里塞,两手一共抓了四个,含含糊糊地对儿子道:“热乎着呢,宝娃,趁热赶紧吃!比咱家蒸的红薯干面窝窝头好吃。”
“没看我忙着呢?吃啥吃?窝窝头有啥好吃的,有本事叫臭丫头做白面馒头!”齐书德显然舍不得离开手里的自行车,不耐烦地对母亲大吼,结果肚子咕噜一声,显然也饿了,不由得恼羞成怒,“你就不能给我拿过来?非得让我过去。”
“哦哦哦,来了,来了。”齐母听了,赶紧答应一声,把左手里抓的两个窝窝头递给齐书德,自己又从馍筐里抓了两个攥在左手里,生怕不够吃。
母子两个吃得太急,瞬间被噎住了,死命地伸着脖子往下咽。
齐书德好不容易才把没嚼碎的窝窝头咽下去,一边大吃大嚼,一边骂骂咧咧,十分嫌弃,破口大骂道:“臭丫头,菜呢?怎么光有拉喉咙的窝窝头?我要吃纯白面蒸的卷子!你没听见?傻站着干啥?赶紧给我蒸去!你家不是有好几十斤野猪肉和好几十只野味?快点给我炖了送上来,剩下装筐挂在自行车上给我们带走!赶紧的!慢了一点小心我揍死你!”
齐书德凶神恶煞,没有一点作为哥哥的样子,而齐母则在旁边一个劲地点头赞同,“对对对,宝娃你说得对,淑芳,你个死丫头,还不赶紧做了送过来。真是白养你了,把你嫁到这么好的人家,不知道回报!有了好吃好喝的和好东西,不给我和你哥送来,自行车也想昧着,难道你不知道你哥想要自行车?要是不是听人说,我们都不知道你日子过得这么好!”
他们的动作之迅速,完全超乎齐淑芳的想象。
看他们这么理所当然地大吃,理所当然地索取,齐淑芳顿时气笑了,她见过讨厌的人,从来没见过这般令人讨厌的,原来的齐淑芳不回娘家真是聪明之举。
“娘,你和大哥想得可真美!又想大吃大喝,又想抢走我们家的自行车,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对不起,我不给!”齐淑芳可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格,她怒上心头,转身将馍筐盖上,半锅窝窝头一共十来个已去其半。
接着,她挽了挽袖子,一把将齐书德推离自行车,即使她控制了自己的力道,也推得齐书德当场摔倒在地,她扶着自行车停好,转身面对母兄勃然大怒以至于扭曲到近乎狰狞的脸庞,冷笑道:“我就是不想给你们,怎样?别以为我好欺负!我家有什么东西都是我和建国挣的,谁都不给。老娘和哥哥来我家里抢东西,这事说出去,谁都不能说是我的过错!”
虽然新时代讲究男女平等,作为儿女都必须赡养父母,但是在农村,绝大部分的人仍然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赔钱货,养老靠儿子。这种思想有点重男轻女的嫌疑,很不好,可是大多数的人家也因此不会勒索已经是别人家媳妇的女儿。
要是齐淑芳的娘家有点良心,做点像人干的事儿,齐淑芳攒下大笔巨款,念着他们对齐淑芳的养育之恩,不介意稍稍补贴娘家一些,或者送些野味。
齐母和齐书德的一举一动像人吗?简直是强盗!
“死丫头,你说啥?你再说一遍?”心疼儿子的齐母顿时暴跳如雷。
“臭丫头,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我揍死你!”齐书德也从地上跳起来,抡起拳头就砸向妹妹的面门,一点都没有留情。
齐淑芳伸手格挡,左手掌心顶住齐书德的拳头,微一用力,后者就摔了个四仰八叉。
“别碰我!”齐淑芳厌恶地擦了擦手,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脖颈处满是凝结在皮肤上的污垢痕迹,身上也透着一股难闻的异味,抓着窝窝头的指甲缝里黑黑的全是污泥,真不知道齐书德的老婆怎么受得了他。
“死丫头!敢打你哥,看我不揍死你!”看到儿子摔倒两次,和儿子如出一辙的齐母暴怒了,伸脚就踹向齐淑芳,简直不把女儿当人看。
不,无论是齐父还是齐母,都没把女儿当人看。
齐淑芳刚刚穿越过来时,接收到原身出嫁前的记忆并不多,而且多是出嫁前后所发生之事,即使如此,也觉得齐家人极其无耻,直到此时见到这对母子,许多记忆才汹涌而至。
从小,原身就被父母兄长骂作赔钱货,洗衣、做饭、提水、下地、打猪草、拾柴禾、挖野菜,一刻都没闲过,而哥哥却是游手好闲,什么活都不用做,生产队的工也不出,原身每年能挣大量工分,但是每顿都吃不饱饭。原身上面也有姐姐,和贺九丫家的情况差不多,有的送人了,有的夭折了,有的卖给别人家做童养媳了,到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原身之所以能活下来并且留在家里,是因为她是个美人胚子,父母兄长觉得她奇货可居,也让她上学读书,想让她嫁个大户人家。果然,光彩礼钱齐家就收了二百块,另外还有原身到贺家收到的见面礼差不多二三十块,更别提贺建国在婚前给她买的梳镜衣裳布料等物了。
这样的人家,呵呵!
齐淑芳一声冷笑,利落闪开来自齐母的攻击,眉眼透着一股凌厉,她正要暴起,忽然掩面奔向门口,不出她的所料,齐母和齐书德都追出来要打她,她一边左躲右闪,一边大声求救,“爹!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快来呀,我娘和我哥要打死我啦!”
她可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声音极大,加上她和两个大伯家距离极近,正是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家,听到她大呼小叫,迅速地跑了出来。
“亲家母,你这是干啥嘞?”
随着贺老头一声大吼,贺建党和贺建军跑过来,拦住了追打齐淑芳的齐母和齐书德。别看他们两个一个是支书,一个是会计,但也经常出工干活,加上贺家伙食比别人家好一些,个个身强体壮,远非齐母和好吃懒做的齐书德可比。
王春玲和张翠花也到了齐淑芳跟前,问是怎么回事,齐淑芳瞥见其他街坊邻居听到动静也都端着饭碗出来看热闹,她才捂着脸哭道:“大嫂,二嫂,我心里苦啊!小时候没过一天好日子,也跟九丫差不多,好不容易嫁个好人家,公爹慈爱,妯娌和气,建国也时时惦记着家里,我觉得自己简直掉进了福窝窝!可是我娘家不让我过好日子呀!我娘和我哥一进门就要抢我们家的自行车,还让我把上个月分的野猪肉都给他们带走!野味我都给建国寄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有?自行车也是建国以前寄过来的钱所买,我不愿意给,我娘和我哥就打我!”
“你说啥瞎话呢?谁打你了!”齐母气得不得了,赶紧向大家解释,“俺没打她,是她要打她哥!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齐淑芳放下手,依旧眼泪汪汪的,高声道:“瞎话?我说什么瞎话了?难道娘没在一进门就抓好几个窝窝头吃?难道哥没在一进门就跑向我家里的自行车?又因为我自行车一直都锁着,又打我,又骂我,又让我蒸白面卷子炖野猪肉!”
听了齐淑芳的哭诉,贺老头的脸色很难看,贺建党和贺建军也都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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