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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书记带人下乡,就是由霍父招待,并且由霍父安排住宿吃饭。
见到贺建国,霍父特别高兴,安排的民房也不错。
放下行李,在霍父的带领下,首先视察的就是白塔河修建情况。
白塔河是黄河的一条小支流,附近大大小小许多村庄沟沟渠渠的水都来自这条河,小山县几乎每年都要安排民工掏淤泥垒堤坝,既能蓄水,又能防止夏天河水泛滥,漫过堤坝,引发洪水之难。
贺建国跟在何书记身后,手里拿着纸笔记录所见所闻,以及详细情况,而白胜最会讨巧了,临来前自告奋勇地接了拍照的任务,把怀里的相机当做宝贝一样。
拍下的照片、记录的内容,回去后都要交到上面记档。
还没到白塔河,贺建国远远地就看到人头攒动,干得热火朝天,到了堤坝上,满眼都是忙碌景象,每个人都是挥汗如雨,有人下半截身子浸在冷水里掏水底的淤泥,有人在挖水边的冻土,有人在堤坝上驻堤,有人抬着装满淤泥冻土的大竹筐往堤坝上攀爬,直到竹筐抬到堤坝上把泥土倒出来,再把空竹筐传递回去。
很多人穿着棉衣干活不利索,直接脱了棉衣,光着膀子在寒风中劳动。
贺建国虽然从小生长于农村,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学,后来又在外面工作,并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而且他父亲年纪大了,哥哥都是干部,每年抽调民工时都不会是自己家的人,因此没听过具体情况,现在初次看见,异常震撼。
记录下需要记录的内容,在何书记询问总管河工的工作人员时,贺建国走近刚刚从两个中年人肩头放下来的竹筐,两手抓着竹筐边缘,用力往上一提,差点往前栽倒,引得旁边人都笑了,“小伙子,一筐泥得有上千斤,你要是拎得动,算你有本事!”
“上千斤?”贺建国吃了一惊,这重量,就是自己老婆也拎不动吧?
在贺建国心目中,没有人的力气能比上自己老婆。
把筐里的泥土倒在堤坝上,竹筐传到堤坝下面的河里,一个古铜色脸膛的中年人一边挥舞着铁锨铲土筑堤,一边道:“那可不!沟底都是黑胶泥,死沉死沉的,一筐装下来,没有一千斤也有八百斤!”
贺建国垂头往下看,满满一筐上千斤的泥土由两个人扛在肩上,走一小段路就有两个人来接力,双方肩头碰触,一个用力,抬着竹筐的木扁担就挪到了对方肩上,就这样两两接力,最辛苦的就是最后把竹筐抬到堤坝上的民工,堤坝是很陡的斜坡,上坡非常吃力,“怎么不用车?排车、平板车不是都能拉泥土吗?怎么着都比人工抬土轻松一点吧?”
“用车?小伙子哎,一听就知道你没挖过河!”中年人举着铁锨指了指河床,“你看那里,又湿又软,人走在上面都是人一脚浅一脚,能过车吗?不陷进去才怪!就算寒冬腊月来挖河,地面结冰,也因为滑溜得很,不能用车。”
好辛苦!
贺建国低头记在本子上,然后问道:“大叔,具体情况你跟我说说呗。你们每年都挖河吗?一年大概干几个月?”
“哪年不挖啊?年年挖。现在比以前强点,以前这么大一项活计,只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简直就是拼了命。现在换了干部,时间放宽了,我们已经干一个半月了,再干一两个月差不多就结束了。”
“大叔,你们吃住怎么样?”
“吃住还好,管饱!不管饱咋干活?每天都是玉米稀饭、玉米面的窝窝头和腌的大白菜、萝卜干、咸菜盐豆,每隔三天会改善一次生活,就是吃三合面的馒头和炖的白菜萝卜,菜汤子里能见到油星儿,比家里吃得好。”
“每年都抽调多少民工出来挖河?”贺建国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河床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伸出右手以手背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看到了贺楼大队的不少社员。
“一两成吧,每个村庄都得抽调一成到两成的青壮年。”中年人回答道。
贺建国问道:“这么累,也都愿意出来干?”
“愿意啊!怎么不愿意啊!光是吃饭管饱就愿意出来干了,而且还记工分,多了的话,一天能领五毛!比在家里干农活合适,在家拿舍得填饱肚子啊?”要是没好处,谁愿意出来干?不过,中年人鬼鬼祟祟地往左右看了一下,发现跟前没人,才小声道:“你是城里来的干部,俺不哄你,这是轮到好干部管理,要是遇到不好的,不一定能吃饱,工分值也低。”
挺直腰杆子,他指了指远处河床里正在掏淤泥挖冻土一批青年男女,“看到了没?那些都是上山下乡的知识分子!以前都是城里人,现在和俺们老农民干一样的活。要是从各个生产大队里抽调民工,来的都是青壮年,没有妇女,可是这些知识青年就不是了,不分男女齐上工。觉悟高的,自告奋勇就来了,觉悟低的,不乐意也得跟着组织一起行动!刚开始挖河时,不知道多少人哭爹喊娘,但也有咬着牙根继续干下去的,让人佩服哇!”
两个贺楼大队的社员抬着泥土上坡,贺建国赶紧向这中年人道谢,走过去帮忙。
“哟,建国啊,你咋来了?”詹仁喜又惊又喜,赵铁柱也很高兴,因为沈要武和齐淑芳关系好,齐淑芳帮了自家很多忙。
贺建国道:“跟我们何书记下乡巡查兴修水利的情况。”
“哦。”詹仁喜知道他现在的工作单位,倒也明白,每年都有市、县的干部下来视察,“不说了,我和铁柱下去了,我们可不想被评为懒汉!”
贺建国听了,连忙让路。
何书记招手把他叫到跟前,“建国,你都问了什么?记了什么?”
“就问每年抽调多少人挖河修渠,吃得好不好。”贺建国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他,接着提了一句,“我觉得民工很辛苦,一筐泥土千八百斤,抬上坡时尤其辛苦,我想,想个什么办法减轻他们的负担才好。”
何书记看了一遍,把本子还给他,“你要是能想出好办法,回去记你一功!”
何胜男和齐淑芳亲如姐妹,何书记当然对贺建国另眼相看,平时一家三口在家里,都会说一些工作上的趣事,足够何书记了解齐淑芳的品行了。
贺建国苦思冥想,直到收工号响起,民工收工吃饭,才暂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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