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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鹓房中只在外间点了一盏小灯,康熙刚迈进屋中时,有些疑惑,回头瞧了眼跟在后头的云澈,云澈福了福身,解释道:“禀皇上,格格觉轻,屋中若有光亮,常常夜不安寝,平日里屋中都是不点灯的,只是如今格格病着,为了奴婢们服侍方便,只在外间点一小灯。”
康熙点点头,进了屋子,屋中点着脚炉,木香混着药香像是要将他包裹住,心中也舒坦暖和了不少。
云澈搬了锦凳与康熙,康熙甩袍落座,继而挥退了众人。
屋中极静,因而显得若鹓有些沉重的喘息声愈加明显。方才云澈退下时,康熙阻止了她掌灯,也没留下盏宫灯照亮,因而屋中只剩下窗棱透进来的月光,斑驳稀疏。
康熙看不清若鹓的表情,他想凑近些,身子才前倾些,忽而自顾自笑了起来,若鹓正是沉睡,又怎的会有什么表情,他就算看清了,又能看着什么呢?
强烈的不安感冲击着若鹓,她还未有意识,可似乎是本能,推着她快点醒来,快点醒来,这里不安全,要离开,要离开!
终于将眼皮睁开,一个朦胧的黑影就在咫尺之间,她下意识地开口喊叫,嗓子却因烧热喑哑得发不声音来。
康熙没想到若鹓此刻会睁开眼睛,方才云澈还禀告说,若鹓自发热一直沉沉睡着,未曾醒来过。但既是醒来了,康熙自然地伸手想要将若鹓扶起来。
见黑影伸出手来,巨大的恐慌与以前的影像一同冲击着若鹓,她拼尽了力气逃开,脚才着地,便因虚弱无力而跌倒,狼狈不堪。
若鹓的举动让康熙一下子愣住,他没有想到若鹓的反应会如此大,因而一时竟没能拦住她。待他反应过来时,若鹓已然跌倒在地,他忙起身要将她扶起来,却在自己的指尖刚触到若鹓的衣衫时,引来她更大的反弹。
不及她挣扎起身,隔着薄薄的衣衫,若鹓感觉到那人的手已然碰触到了自己,她僵硬了身子,浑身发抖。站不起来,发不出声音,她转过身子,瞧见那黑影站起来,正一点一点逼近自己。
“不要……过来。”终于发出点声音,嗓子已是烧疼烧疼的,可她已股不得那许多。她要逃,要逃走,脑袋好沉,她是在做梦吗?可梦境为何这般真实,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冰凉的触感。
“若鹓,地上凉,快起来。”康熙不明白若鹓为何对他这样排斥,她似乎,在躲他?
那黑影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可她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她只有不停退开退开,慌乱地摇头,叫他不要过来。一定是做梦对不对?不然她为什么使尽了力气,也只能发出一点点声音?不然为什么她觉得浑身无力,没办法好好掌控自己的身体?
康熙终是一把将若鹓从地上捞起来,转身往床榻走去,入手间,衣衫的冰凉与衣衫下的滚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怀中轻飘飘的重量更是让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不要,不要,她已经看到门了,不要,杜鹃,救我,救我!不要,她不要!
步下一顿,不是因着怀中人儿不停的挣扎,而是他似乎听到她说,救命?尽管声音很小,可他没听错,她说救命?杜鹃?
似乎是脱力了,若鹓渐渐安静了下来,康熙重又将她安置在床榻上,将云丝被盖严实,转身动手点起一盏烛台。
她在哭,尽管整个人已昏睡了过去,可她眼里的泪却不断涌出来,紧蹙的眉头也显示出她此刻睡得并不安稳。
“云澈进来。”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下一刻,云澈已垂首立在康熙身侧。方才屋中有动静,她就听到了,虽然担心格格,可皇上在里头,她只有干着急。悄悄瞥了一眼格格,格格在哭?
“你家格格常常做噩梦?”康熙开口,此刻的若鹓素净着一张小脸,眼下的阴影格外刺眼。细想起来,似乎就是在南巡之后,这丫头开始敷粉,起初他不在意,只当是她成大姑娘了,也同其他格格小姐一样知道爱美了,他甚至有荒唐地想过,许是成了太子的人,开始上心了?可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么?是呵,如今看来,真是荒唐的想法。
“回皇上的话,格格怕黑,原先是紫苏姑姑陪格格安置,自年初回来,格格已然好多了,每日也能睡上两三个时辰。现下大约是正病着,格格才又做起噩梦来。”若鹓的身子如何,云澈最清楚,她日日不遗余力地为若鹓调理身子,又时常开解着,若鹓这才见起色,没好好儿过几日,便又是如此了,她怎能不心疼?
“两三个时辰……”康熙低喃。
云澈以为康熙会有何表示,她冒着被康熙问罪的风险,故意将这些话说出来,她在赌,赌皇上到底疼格格有多少,赌皇上到底是会因她的僭越一怒之下赐死她,还是会因为心疼格格而不再为难格格。可是康熙离开了,一声不响离开了。
如今,云澈只余忐忑。
颜儿的生辰因为若鹓的时好时病而平淡过去。今年的正月,因着太子的复立,加之适逢太后七旬万寿,该是“一废”太子后最热闹的一个正月了,康熙竟是亲舞称觞,一时在皇城内外传为佳话。其中更不知有多少人已经认为如今的时局风平浪静了,是啊,如果不是她知道历史,又怎么会想到“二废”太子不日将至?
两废两立,哪朝哪代曾有过这样的太子?这怕是那些臣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只是不知深沉如四爷,谋划如八爷,可否有想到这一点?
第十七卷闲潭云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第一百二十八章山中一日
暮鼓晨钟,若鹓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过上这种生活。五台山,一个她决计想象不到的地方,她被康熙留下了,孤零零一个人。
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马已离开数日,作为寺中唯一的女客,若鹓的存在似乎有些唐突,却又出奇的有种和谐。
“皇伯伯早。”敲过门,不待里头有回应,若鹓同往日一般,轻轻推开门走进去,一老僧正在左手边的隔间做早课。
“当——”清音落定,老者缓缓起身,坐到一旁,缓声道,“贫僧早已同皇宫断绝尘缘,阖该称贫僧法号‘行痴’。”
若鹓不理他那一套,当初她急于回到宫中,出来时日不短了,颜儿不晓得如何了,可偏偏日盼夜盼,盼到了圣驾回銮,方知晓,康熙早已因这老头一句话,做了将自己留在此处的决定。至此时,若鹓方回过些味来,怪不得康熙派人来通知时遮遮掩掩,避人耳目,出远门自己身边也未能带上一个侍婢,原来康熙是作了这样的打算,只怕除了凤音阁里的人,宫中还不知道她早已不在宫里。虽然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若鹓却或多或少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康熙会怎样安排她的未来,更担心被留在宫中的颜儿。而面对眼前的这个“始作俑者”,若鹓自然恨得牙痒痒,她知他最不愿便是同皇室的这一番牵扯,故而日日不离左右,左一句“皇伯伯”,右一句“皇伯伯”地找他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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