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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七午后,天色阴霾,柳三哥去龙头大院书房,看望老龙头。
老龙头躺在安乐椅上打盹,书房里静悄悄的,没有旁人,盖在老龙头身上的锦袍,滑落在地,柳三哥俯身拾起袍子,轻轻盖在老龙头身上,这时,老龙头却醒了,睁开眼道:“你来了,好,好,我正想去找你呢,有些事,想交待一下。”
柳三哥道:“什么事?”
老龙头从安乐椅上坐起,道:“这两天,我觉得特别不对劲。”
柳三哥道:“怎么不对劲?是不是我哪儿做错了,请大哥直说。”
老龙头道:“哪儿话呀,兄弟办事,老哥我一百个放心。只是近日来,觉得胸口气闷心慌,隐隐作痛,好一阵,坏一阵,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概离大去之期不远了,有些事,得向你交待一番。哎,膝下儿孙,不是有勇无谋,就是庸碌无能之辈,不堪托以重任,亏得有兄弟相助,否则,老哥百年之后,三十六条水道,恐将落入他人之手,这始终是老哥的一块心病,坐,坐下,今儿个,咱哥儿俩得好好聊聊。”
柳三哥拉一张椅子,坐在老龙头安乐椅旁,道:“大哥,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把兄弟吓一跳。”
老龙头呵呵大笑,道:“千变万化柳三哥也有吓着的时候呀,说给谁听,有谁会信,哈哈﹍﹍”
倏然,老龙头脸色骤变,痛苦万状,重重地倒在安乐椅上,全身抽搐,手捂胸口,安乐椅在前后剧烈摇晃,他断断续续道:“哇,又来了,疼,真疼,﹍﹍”
柳三哥忙起身施救,伸手轻抚老龙头胸口,突然,老龙头大叫一声,抓住柳三哥的手,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来,喷得柳三哥脸上身上血淋打滴的全是血水血块,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这可真把柳三哥吓懵了,吓得张口结舌,无所措手足,与此同时,突听得背后“咣当”一声响,回头去看,却是丫环采莲,手中托着的茶盘,打翻在地,茶壶茶杯,摔得粉渣末碎,地上汁水淋漓,热气腾腾,此时,采莲张口结舌,呆立当堂,说不出话来,原来,刚才她是去打茶水去了;站在采莲身后的书童云雀,拎着个食盒,也已呆若木鸡,只听得“噗通”一声响,手中食盒滑落在地,食盒倾番,盒内的时鲜水果、精美糕点,滴溜溜,滚得满地都是。
瞬间,书房内一片死寂。
骤然间,书童云雀一声尖叫:“杀人啦,来人啊,柳三哥杀死老当家的啦。”
边叫边夺路而逃。
事出意外,柳三哥一时情急,忙挣脱老龙头的手,转身用衣袖擦抹脸上的鲜血,分辩道:“胡说,我没杀人,是大哥发病了,快去叫不倒来治病。”
采莲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急忙转身,撩起裙裾,跟在云雀身后,边跑边喊:“柳三哥杀人啦,一掌拍死了老龙头啦,来人呀,柳三哥杀人啦。”
龙头大院本就戒备森严,瞬间,四名保镖闻讯赶来,两人从门口冲进,两人从窗口掠入,见老龙头襟前血迹斑斑,倒在安乐椅上,生死不明,柳三哥站在一旁,一身是血,一脸怵惕惶惑的模样,更认定杀老龙头的凶手便是军师柳三哥了,由不得勃然大怒,喝道:“恶贼休走,留下命来。”
柳三哥道:“我没杀大哥,你们误会了。”
四人乃武当门徒,分别叫白鹤、玄武、龙象、雪豹,是龙头大院的护院保镖,江湖上号称“四大门神”,手中长剑颇为了得,有他们四人坐镇,盗贼肖小,对龙头大院心生畏惧,根本不敢有非分之想。
其时,四大门神齐声暴叱,四剑同时发动,顿时,书房内剑气纵横,嗤嗤连声,青光暴炽,寒芒点点,柳三哥失了先机,要想拔剑招架,已无可能,他不敢大意,身形疾变,在密集的剑网间闪避求生,书房内桌椅板凳,掀番断裂,茶具花瓶,坠地破碎,字画书卷,在剑气利刃中,化成碎片,如雪花般在室内飞舞,柳三哥不是无暇反击,而是不忍伤了门神,只是想寻个空子,走人要紧,岂料四大门神步步起酒劲,越打越起劲了,剑剑狠辣,全是本门看家招式,忽听得豁啦啦一声响,长剑一闪,白鹤的一式“摧枯拉朽”,将柳三哥的袖口削开了一条口子,柳三哥明白,今日已断无善了,如此一味在书房中被动挨打,一个疏神,便会倒在剑下,不反击是不行了。他脚踩昆仑狐步,身形一晃,冲破剑网,贴近白鹤,嘻嘻一笑,掌影一飘,在白鹤胁下拍了一掌,白鹤啊呀一声尖叫,手中长剑锵啷啷撒落在地,人便倒飞了出去,柳三哥跟着飞起,几乎紧贴着白鹤的身子,其余三大门神大惊失色,忙撤回长剑,生怕长剑出手,伤了自家人,噗通一声,白鹤的身子倒在窗下,柳三哥几乎贴着他的身体,从窗口穿了出去。
三哥刚在庭院中落下身子,便见云雀带着龙长江及大批保镖冲了进来,云雀道:“就是他,拍死了老当家的。”
龙长江怒吼道:“斩了这逆障。”
浪里鲨李广大及众保镖全是不惜命的汉子,发声喊,冲了上去,柳三哥身后,三大门神也紧追上来,其中玄武哭喊道:“我家白鹤大哥,也被姓柳的拍死了,弟兄们,为老当家、白大哥报仇啊。”
柳三哥听了,心中一惊,怎么会呢?刚才,我只用了六七成功力,白鹤最多是身负重伤,不至于会丢了性命呀。
殊不知,白鹤刚才在窗口栽倒,后脑勺奇巧磕在窗框上,胪底骨折,丢了性命。
柳三哥明白,今日之冤,已是坐定了,越分辩,越糟,越没人信你,要是真动起手来,一不小心,再添上几条人命,跟三十六条水道的梁子,就越结越深了,还不如早一点儿抽身走人,容待日后,再作区处。
他长叹一声,脚下一点,旱地拔葱,飞身而起,身在空中,一式飞鸟投林,便向龙头大院外飞去。
世上有“旱地拔葱”轻功的人不少,不过,能如柳三哥般,拔得那么高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众人在庭中跺脚长叹,却无可奈何,柳三哥那高度,那速度,容不得你张弓搭剑,或是发暗器,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少当家龙长江含指撮唇,一声尖啸,停在庭院梧桐树上的两只猎鹰雄头与婆头,扑喇喇从树丛里冲出,雄头头上长着一头红羽毛,雌头头上长着一头白羽毛,端的好看醒目,龙长江指着正要飞出高墙的柳三哥,喊道:“啄死他,啄死他,别让姓柳的跑了。”
雄头与婆头颇通人性,见主人发令,啾啾尖啸,声音尖利,令人不寒而栗,分从两侧扑向柳三哥。
柳三哥的轻功再快,也没有雄头与婆头飞得快。瞬息间,两只猎鹰如两道闪电,向柳三哥击落,三哥身在空中,正在下落之际,无法变身闪避,他明白,猎鹰的尖喙,坚硬锐利如同矛尖,只要在自己头上啄一下,便会头骨粉碎,脑浆飞溅,他实在不忍将两只猎鹰杀了,这两只猎鹰,为三十六条水道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大哥老龙头的爱物,如今,在这生死存亡的要紧关头,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三哥吸一口气,凌空拔剑,鹰快,三哥的剑更快,一道青色剑弧在空中一闪,只见两只猎鹰的头,受剑气一逼,凌空飞起,猎鹰的脖子,分别喷出两蓬鲜血,在空中四散飞撒,如烟花般灿烂绚丽,噗噗两声,雄头与婆头的头,先后落地,猎鹰的身躯却依旧张开双翅,在空中盘旋半圈,方才扑楞楞坠地。
柳三哥身形一落,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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