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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之扬越发惊奇,总觉朱微的剑法似是而非,看似“奕星剑”,但与自己所学颇有不同,同样一招剑法,朱微出手力道不大,威力却要大上许多。乐之扬看了数招,不由暗生怀疑:“莫非席道长藏了私,我的剑法没有学全。”
原来,“奕星剑”虽是“归藏剑”化来,但在道家浸淫百年,历经数代道士增删变化,脱去六爻之法,暗合黄老之术。要知道,易理以阳刚为贵,道家则推崇阴柔,太昊谷的开山祖师了情和天哑又均是女子,天生阴柔,更加亲近道家。久而久之,“奕星剑”阴多阳少,柔多刚少,练到顶尖儿的境界,好比绵里藏针,外似柔和,内含锋芒。
乐之扬虽也练过“奕星剑”,可他性子跳脱、情热似火,并不适合“太昊谷”的武功,兼之急功近利,练剑止于招式,不愿深究心法,貌似招法凌厉,其实大大违背了“奕星剑”的法意。席应真也明白这个道理,传他剑法只是形势所迫,也没有收他为徒的意思。
朱微琴心如水,甚合冲虚之道,席应真的弟子中,剑法高过她的不乏其人,单论剑意领悟之深,除了朱微,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若她专心剑术,假以时日,未始不能成为“太昊谷”第一流的剑客,可她沉迷音乐,剑道上并未十分用功,故而剑法虽高,也止于防身,难以大成。
此时间,两人双剑齐飞,一刚一柔,一放一收,左来左挡,右来右迎,脚下不停,顷刻间冲破箭雨、逼近墙头。下面的禁军又惊又喜,以为来了同伙,眼看破了弩阵,齐声欢呼起来。
锦衣卫见势,丢开劲弩,齐刷刷拔出长刀,乐之扬叫道:“别动手,自己人!”
众武士压根儿不信,当先一人喝道:“你骗谁?”跳上墙头,举刀就斩,刀势沉猛,发出凄厉风声。
乐之扬举剑相迎,长剑轻飘飘搭上刀身,那武士只觉一股颤动顺着刀剑传递过来,手臂发麻,内劲滞涩,刀势凭空一弱,难成破竹之势。这时乐之扬顺手一拨,武士不由自主,长刀随剑而动,叮的一声撞上另一名武士的刀锋,颤动之感也传到那武士身上,同样刀颤身麻、手臂乏力,手中长刀顺着乐之扬挥剑之势,又搭上了第三把长刀。
五乐合奏之后,乐之扬对《妙乐灵飞经》领悟更深,所练的徒手功夫融入灵舞,举手投足间便可随意使出,各种招式交替变化,羚羊挂角,不着痕迹。此时间,他使的是“飞影神剑”的招式,用的却是“抚琴掌”的内劲,加上“止戈五律”,对方长刀一碰剑身,立马为他内劲制住,身不由己,刀随剑走。眨眼之间,便有五把长刀被乐之扬挽剑上,随之画了一个圆弧,乐之扬叫一声“起”,掌力顺着刀剑送出,武士虎口巨震,手上经络乱颤,仿佛弹琴鼓瑟一般。
五人齐声惊叫,手中长刀冲天而起,脚下踉跄不定,纷纷栽向下方。墙下布满禁军,五人摔落,必死无疑,可是中了“止戈五律”,全然不由自主。正恐惧,乐之扬纵身跳起,“晨钟腿”飘然横踢,连踢带挑,一刹那踢遍五人。五人如中锤击,双耳嗡鸣,身子向后急仰,骨碌碌地滚回围墙之后。
这两下神妙潇洒,巧合符节,翩翩然如惊鸿起舞,朱微一旁看见,也觉意乱神迷。锦衣卫连折五人,墙头出现一个缺口,乐之扬拉起朱微,翻身越过墙头。
双脚还未落地,十余支长枪冲天刺来,乐之扬吸一口气,挥剑搭上一根长枪,身子借力反弹,飘如浮云,悠然悬在半空。
如同长刀一般,长枪也被带偏,撞入其他长枪,枪杆相撞,乱成一团。七八根长枪绞在一起,失去了准头,随着乐之扬的剑势歪来倒去。
朱微看在眼里,心中佩服,手里也未闲着,“秋神剑”飘如细雨,几乎同一时间刺向数名持枪武士的手腕。
武士受困“止戈五律”,本就别扭难受,忽见剑光袭来,登时慌乱,丢了长枪后退躲闪。乐、朱二人得到空隙,飘然落在地上。
锦衣卫训练有素,明知对手厉害,可也没有吓倒,发一声喊,稍退又进,长枪锐矛向两人刺来。乐之扬正想设法破阵,不意朱微使一招“天元式”,脚尖点地,旋风狂转,嚓嚓嚓,剑锋所过,靠近的枪矛尽被截断。
“好快的剑。”乐之扬脱口称赞,朱微听见,冲他嫣然一笑,火光映照之下,宛如优昙花开,清丽绝俗。
乐之扬看得一呆,忘了身在何处,锦衣卫悍勇非常,枪矛虽断,仍是向前戳来。朱微见状,忙叫:“小心……”说着长剑挥舞,使得仍是“天元式”的剑招,这一路剑法讲究先己后人,定而后乱。好比下棋,先落“天元”之位,以之为轴,徐图八方,故在“奕星剑”里最适合群战,以寡敌众,无往不胜,朱微一旦使出,只见剑光星闪,近身的枪矛都被挑开。
乐之扬醒悟过来,暗叫惭愧,使出“止戈五律”,挽住七八条枪矛,忽左忽右地转了两个圈子,哒哒哒响声不绝,枪矛登时掉落一地。
众武士又惊又怕,齐声发喊,纷纷撤退,后面数十人左手持盾,右手持刀,藏在盾牌之后,翻翻滚滚地逼向二人。
乐之扬皱了皱眉,横剑在胸,锐声叫道:“张指挥使何在?”
一声哨响,刀盾武士应声停下,乌沉沉的盾牌衬着明晃晃的长刀,形如一堵铁墙将两人团团围住。
乐之扬暗暗叫好,锦衣卫不愧是朱元璋的心腹近卫,果然训练有素。数十名刀盾手聚散进止,严丝合缝,整齐如一。
沉寂片刻,铁墙后有人说道:“足下是东宫的道灵仙长?”正是之前的张敬祖。
“正是小道。”乐之扬说道,“我奉圣旨,来见张指挥使。”
“圣旨?”张敬祖哼了一声,“什么圣旨。”
乐之扬取出信封,晃了一晃,说道:“圣上的亲笔信。”对面沉默片刻,张敬祖说道:“你丢过来。”乐之扬道:“你先出来。”
沉默一下,张敬祖道:“不成,我一露面,难保不变成你的靶子。”
乐之扬也觉有理,可事关重大,最怕所托非人,只好说道:“圣上要我当面交给阁下。”
张敬祖冷哼一声,再不言语,乐之扬知道他心有狐疑,正想如何取信对方,忽听朱微扬声叫道:“张指挥使,你认得我么?”扯掉东坡帽,乌黑漆亮的长发瀑布似的披拂下来。
“宝辉公主。”张敬祖冲口而出,跟着沉默一下,说道,“闪开。”
盾牌应声分开,走出一个人来,高瘦精悍,目光凌厉,望着两人疑惑不定。东宫之时,乐之扬与张敬祖见过两面,虽未交谈,彼此容貌倒还记得,认出此人就是正角儿,便将朱元璋的亲笔信递了过去。
张敬祖接过,撕开一瞧,脸色大变。打一个手势,四面的武士纷纷散开。
张敬祖走上前来,冲着二人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苦笑道:“二位多有得罪,眼下形势混乱,张某不敢大意。”
“无妨。”乐之扬说道,“宫中……”话没说完,张敬祖使一个眼色:“二位随我来。”当先进了内堂。乐之扬与朱微对望一眼,也只好跟上。
到了内堂,张敬祖屏退武士,凑近烛火细看书信,脸色倏忽变化,先是震惊、继而沮丧、进而犹豫不定,到最后似乎陷入沉思。
指挥所外,叫骂声不绝于耳,禁军和锦衣卫仍在交锋。乐之扬焦躁起来,叫道:“张指挥使。”
张敬祖一愣,醒悟过来,折起信纸揣入怀里,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尽是冷汗。他望着二人,脸色忽明忽暗,眼神难以捉摸,沉默一下,拱手说道:“惭愧,宫中发生如此异变,张某竟然一无所知,锦衣卫上下都有失察之责。”
乐之扬忍不住问道:“陛下说信上有平乱的方略,到底如何平乱?”
“这个么?”张敬祖慢吞吞说道,“陛下让你们去找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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