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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接连响起。
没过多久,雨点真的落了下来。
虽然下得很小,也没下多久就停了,对于这片干涸已久的沙漠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甚至只是堪堪将地面湿润,润了润大地的喉,可也已经是这片大漠近几个月来下的第一场雨了。
……
大安元年夏。
被西域来往客商视作神仙的宋游已经走出了这片干旱之地,一路西行,依旧是一人一马,一只猫儿,一只燕子。
奇妙的是,只要走出这两千里,气候立马就变得怡人了,甚至初夏时分还能察觉几分凉意。
此行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
气候变化也是异常的大。
甚至气候不仅随季节而变化,随日夜而变化,随天气而变化,也随路程和空间而变化。
常常一山有四季,百里不同天。
晴时是夏,阴雨入冬。
白日造热,夜里生寒。
有时走入大山之中,高山草甸,种满了麦子,夏日正是成熟之时,大山又温柔起伏,整个世界便成了金色的浪,宛如走入童话世界。白天高山上的太阳晒得人头皮发烫,一到晚上,又冻得人瑟瑟发抖。
有时走入五彩斑斓的戈壁石滩中,却到处都流淌着水,与此前走过的千里旱地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有时又在湖边露宿,湛蓝色的湖水或淡或咸,没有经过任何污染,甚至周边都没有人烟,像是镶嵌在西域大地上的宝石。
有时翻过雪山,寒冷刺骨,风吹得三花娘娘站都站不稳,空气的稀薄又让她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一下到山脚,又成了正常的夏日天气,冰雪化成的水在山间奔流跳跃,让人觉得此前走过的那几千里旱地虚假得像是一场梦境。
走到秋日,便看得到天山了。
第一眼看到天山的时候,一行人正好爬上一座雪山,三花娘娘很不解道士这种看到高山就想去爬、越高越想爬的想法,只是相伴多年,却也已经对此完全习惯了,都懒得问他,只哼哧哼哧的跟着他翻越常人难以攀登的雪山,到山顶时,雪厚得能将她整只猫埋进去,然而登上山顶便看见了远方不知多远的天山——
这是一片由东向西的山脉,从视线的一端尽头延绵至另一端的尽头,极度遥远,遥远得看起来仿佛只是天地间的一条线。
可是又能想象到它的高大,像是分开天地的一堵天墙。
隔着这么远看过去,那条笔直的山脉根本看不见身体,因为大地有云烟雾瘴,隔得越远就越重,云烟雾瘴遮蔽了下方的山体,只有最顶上被白雪覆盖的山顶冲出云层,在一行人视线中留下一条雪白的线,仿佛山本不立于地上,本身就生在云端,坐落于天上。
甚至于三花娘娘都分不清远方是雪山的顶还是天边的云,一直与宋游争论,直到燕子趁着他们休息之际飞去看了,回来她才闭上嘴。
宋游告诉她,到比云还高的高山上,人就是会变笨的。
猫也一样。
此后迎着天山的方向走下雪山,继续前行,天山便常常相伴于旅途中,是遥远天际的一条线,一堵墙,只要视线没有遮挡,无论何时,只要抬头都能看见天山山脉,有时真分不清它是在地上还是在天上。
深秋时节,大地深红浅红,当地人只住很小的木屋,画面原始而干净,道人带着马走后,踏地满是枝叶碎裂声。
走至寒冬,又满天飘雪。
三花猫起初还很兴奋,发了疯似的到处跑跳,玩地上的雪,跳起来抓天上的雪花,慢慢的也就倦了,惧怕寒冷,常常在褡裢里缩着,只露出一颗头看向外头的道士,头顶也落满雪花。
雪最大时,燕子都飞不起来了,只能站在马儿背上,身上也渐渐被雪所覆盖。
一行人能走出一串明显的脚印。
从青葱的高山森林草甸走入金黄色的麦田,又走入布满红叶的秋日画卷,最后又走入另一片沙漠,只是这边没有大旱与燥热,寒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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