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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仪被母亲抓着手腕离开了书屋,一路上贞仪都没敢说话,王元小声说:“瞧,二妹妹被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喘了……”
詹枚看过去,隐约觉得贞仪似乎是在走神……大约是还未能将脑子里的数字们给撵出去罢?
当事人贞仪不曾说话,橘子倒是喵喵呜呜说了一路,好似贞仪的辩护律师。
贞仪被带去了祖父祖母处,两位老人担心孙女,尚未能安歇。
杨瑾娘含着泪,将贞仪所为说了一通,让她向大父大母赔罪,说她不该让二老这般操心。
贞仪便跪了下去,向上首端正地行礼。
王者辅自然不会因此怪罪孙女,他只是问贞仪:“同祖父说说,为何想学历算?”
小小的女孩子跪在那里,不假思索地答:“喜欢。”
“哦?”王者辅:“那为何会喜欢这般枯燥晦涩之物呢?”
“大父,贞仪不觉枯燥。”女孩子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蓬乱,大大的眼睛认真无邪:“贞仪觉得此中神妙无穷。”
贞仪三岁开蒙,至今已四年,她总有许多问题要问,但真正能给她答案的人很少。
她喜欢文字诗词,此时虽然还表述不清缘故,但之后她渐长大,便知自己喜欢的是其中的道理,风光,情怀,文明,以及它的可抒发性。
而历算不同,它是冰凉的,公正的,恒常的,没有任何外力、情绪能够改变它的答案。它不供人抒发,它就在那里,由人去探索,运用。
贞仪便是被这份绝对恒常的公正所吸引,只是七岁的年纪还太过稚幼,尚无法清楚地剖析出这份心情。
贞仪起此意的源头,与半月前的上元节随园灯会有关。
那晚,贞仪曾目睹一众文人墨客围聚于月下天井旁,在庭院最中央竖起了一根长约五寸的木尺,待到子时一刻,根据观测月影移动长短,来判断今年的旱涝情况。
这是上元节的习俗之一,谓之“验水表”。
女眷们也去瞧了热闹,贞仪听母亲说,那是在卜测天意,向上天求问今年的降雨。
天意也可以被卜测吗?
回去的路上,贞仪问祖父。
祖父告诉她,这就要说到天象和算学了。
之后,贞仪便央着要学算学,王者辅便也依从教授,但直到此时,闻听“神妙无穷”四字,他才正视此事。
王者辅从椅中站起,神情惊喜动容:“……好一个妙无穷!确然!”
“算之一学,可溯世间万物真理本相!”
老人将小小的女孩子从地上拉起来,眼中的喜爱更胜从前百千倍,仿佛看到了自己本已不抱希望的传承之道,末了喟叹出声:“我们德卿,果然是好孩子啊!”
见贞仪被肯定,橘子欣慰之余,又有些小小遗憾,若在现代,它一定给贞仪报上十个八个补习班,让她学个够。
王者辅颇有几分郑重地说,他要教贞仪学习历算。
王锡瑞便提议,让王元和王介也一同学习,还有客居的詹枚——詹枚是来金陵游学的,两家本为世交,詹父很希望儿子能够得到王者辅的指点。
詹枚还在因为那句“神妙无穷”而出神,王元已被这飞来横祸砸得眼前一阵发黑。
——分明审得是二妹妹,怎么处刑的却成了他?恕他直言,这些聪明人能不能自己单独一个世道?倒是别来牵连他们这些废物啊呜呜呜!
杨瑾娘不明状况,愈发忐忑,但她不敢质疑反对公公的决定,只能试着询问弟妹。
三太太宽慰她,不妨碍什么,只当是提前学做账了,女子若要打理中馈,总要会看账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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