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我家书院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五十六章(第1页)

兰儿在厂里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没有再发现什么吸引人有风景。兰儿看到,一个个衣着时尚,脚踩高跟木屐,把石板路敲得橐橐响的乌衣女郎们进了工厂,全换上黄不拉叽的工装和臭气熏天的平底胶鞋。她们进到缫丝车间,机器轰隆响起,不一会儿,她们就个个汗流浃背。不断有女工跑到屏风后,脱了衣服拧,一拧竟然就是半盆子水。她们脸上的脂粉早被汗水冲成了大花脸,一擦一抹,惨白的脸上贴着一绺绺头发,“女鬼”的面目一个个原形毕露,刚刚的欢声笑语变成了沉重的操劳喘息。兰儿看着心痛,连打声招呼的心情也没有,就一个人默默地走出厂门。

换班的乌衣女郎们早已散尽,空荡荡的石板路上寂静无声,只有兰儿的一双木屐在上面敲打着单调的响声。兰儿不免觉得有些寂寞苍凉。走到学校门口,兰儿不想迈进去。她想娘了。前天从长沙回来,一路颠簸,累得半死,早早就睡了。昨晚看戏,睡在戴老师这儿。她还没有和娘说说话呢。她也想娘养的蚕宝宝了。去长沙前,她天天都要在娘的蚕房里泡上老半天,看蚕们啃着她采来的桑叶(还可摘酸酸甜甜的桑椹吃),心里那滋味,真是美哩。兰儿突然觉得头昏脑涨,眼皮老打架,就想睡觉,马上睡才好。要返回家,还有好几里路呢,岂能舍近求远?最后,兰儿还是迈进了学校大门。

回到戴老师的房间,兰儿软绵绵地坐在床沿上。她看到,写字台上多了一摞学生的作业簿,作业簿码得整整齐齐。戴老师的房间正对着操场,学生一跑一跳,尘土飞扬,戴老师的房间却一尘不染。兰儿想,戴老师真爱整洁,一天里,要多少次擦台抹桌。这样想了,兰儿又站了起来,走到天井,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冲到脚上。哟,这水缸里的水真凉。兰儿打了个激灵,又打了个激灵。她觉得全身一阵发麻,手臂上顿时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洗完脚,兰儿慵懒地回到床上躺下。她刚闭上眼,突然看见陈先生急匆匆像个没头的苍蝇跑来跑去。他是不是找她,兰儿不敢肯定,只是他张嘴喊叫的口型就像叫“兰儿”。兰儿躺在寨前一块硕大的青石板上,阳光透过银杏树的枝丫,斑斑驳驳洒到石板上。兰儿躺上来时,阳光早就把青石板晒烫了,有股炙热,让她翻来覆去总躺不安稳--此刻却恰似有千只万只蚂蚁在身上叮咬难受得很。这时跑来跑去的竟然不是陈先生了,而是早上见着的那许多个乌衣女郎。乌衣女郎们的头一个个都成了苍蝇头。她们跑起来,黑竹纱衣高高飘扬,哗啦啦作响。响了一阵,响声变成了木屐敲石板的橐橐声,这声音原本整齐划一,可倏地又变成了缫丝厂机器的轰鸣声,在机器旁忙碌的乌衣女郎们突然一齐回过头来,一个个变成了狰狞可怖的白脸披发女鬼……

兰儿惊叫一声,从青石板上跳了下来。这一跳,兰儿从梦中惊醒过来。她随即听到有人说:“兰(花)儿烧得厉害,拿手巾给她敷点冷水。”过了一会,一张湿漉漉、冰凉凉的毛巾敷到了兰儿的额头上。兰儿觉得通身的燥热顿时消去了许多。又有人说:“吃药了吗?”“吃了,吃了退烧药。”有人答道。有人接着说:“打针退烧才快。”“你以为清水塘镇是长沙呀?西药还没有普及到这里呢。”是另一个人的声音。“烧一烧,长一长,好事呢。”“都十九岁了,还长?”兰儿听清楚了,说话的有男有女,女的是戴老师和凤姐,男的是三哥四哥,还有一个,是谁?难道是陈先生?

兰儿睁开了眼睛。果然是陈先生。他正站在床头,眼里含着一丝焦虑。他见兰儿睁开了眼睛,眼里的焦急旋即换成了微笑。他看看手表,说:“真能睡呀。”站在陈先生身边的凤姐伸出两个巴掌说:“一口气睡了十个小时。”文仲探一个头过来,说:“戴老师给你请了医生,喂你吃了药,整个下午都陪着你呢。”兰儿这时才看清戴老师正坐在床头给她敷

毛巾,软软而又温暖的手时不时就碰到了她的额头。兰儿想,戴老师的手要是整个搁在她脸上,不拿走该多好!她强挤出一个笑脸,算是谢了。

兰儿忽然想起中午戴老师和陈先生都说要请她吃饭的事,可凤姐又说她一口气睡了十个小时。兰儿傻傻地问:“我吃饭了么?”大家皆笑。嘉武坐在圆桌边大口大口喝浓茶,听兰儿这么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你别说午饭了,晚饭都没吃呢,三哥也没吃晚饭。你起来,和三哥一起吃吧。”“二哥,你手上有血。”兰儿瞪眼看着嘉武有些吃惊地说。文

仲说:“三哥和苗专员喝完酒,一路摔回来,裤子剐破几个洞,还不知流了多少血。”“我看看。”兰儿心疼地说。

“不看,不看。”嘉武坐回圆桌边,非常牛气地说:“老子打仗,打得腿都断了,也没叫一声,这点血算什么?谁去热菜?我饿了!”“我来,我来。”凤姐一边应,一边向厨房走去。门外的青蛙在“呱呱”地叫,有一只小小萤火虫不知何时飞入了窗口内。兰儿听见后,大声地说:“呀,真的哩,都点灯了。”屋里的煤油灯,让兰儿想到了昨晚半夜醒来

时见到的情景。她仍然觉得不过是一个梦。兰儿看着大家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这盏煤油灯了,也放在同一个位置上。好几个人围着煤油灯,灯光就把人影投到了墙上。”

“这几个人是谁?都说了些什么?”文仲听兰儿这么说,便急忙问道。兰儿想了想,摇摇头说:“想不起来了。”文仲暗暗松了口气,说:“你刚才又做噩梦了,乱踢乱蹬,吓死人了。这次又梦见什么了?”“吓人?没有吧。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我做什么梦了?”兰儿困惑不解:“或许吧。总之,是想不起了。”兰儿说罢,干脆又闭上了眼。

“兰儿烧得尽说胡话。”文仲说:“别打扰她了,让她再睡会吧。”兰儿这时又睁开了眼,有气无力地说:“中午戴老师说陪我吃饭,陈先生也说请我的。二哥还叫凤姐也一起吃呢。可我都没和你们说,我就病了,睡觉了,没让你们空准备吧?现在我真没啥胃口……”文仲笑了,在兰儿鼻梁上刮了一下,说:“你病了,戴老师和陈先生都知道了。”“都知道?!”兰儿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对呀,都知道。”文仲答道。

兰儿又闭上了眼。心想,戴老师留给她的字条,里面说“我们陪你吃”,这个“我们”,包括陈先生么?陈先生说“中午我们请老板的妹妹吃饭”,这个“我们”,又包括戴老师么?这两个“我们”能联系起来吗?真的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想,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叮当当声。凤姐手脚麻利,一道道美味,转眼工夫,就给端了上来。兰儿瞟眼望了望,哟,满满一桌子呢。这菜为何做得如此之快?兰儿想了想,哦,三哥不是说热菜么?想来这菜都是中午做好的。中午做好了,都没吃,一定是与她生病有关。兰儿想通了,但眼皮沉重,仍然没有最后想通,便又睡了过去。

不知又睡了多久,兰儿被争吵声惊醒。她侧身朝外一看,又看到了昨晚的情景。只是煤油灯下不是书,是酒菜。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三哥和四哥争得脸红脖子粗,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哑巴大哥和二哥(文斌)自是均不在场。这时,兰儿听到戴老师说:“革命不是温良恭俭让,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戴老师说这话时,脸上仍然是浅浅的笑。那平静,没有一点三哥和四哥一激动就拍案而起的架势。

“那你说,我们家算什么阶级?”文仲抑制着一肚子的火说。“一百亩良田和山地林木,数十间房的大宅,县里镇上七八间商行工厂,你说算什么阶级?”嘉武站起来,大幅度摆手说。“剥削阶级。”陈先生在一边,突然说了一句。文仲愣怔半天,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可怜巴巴地说:“照你们说的,我们革命,得先革自己家的命?”“对!”戴老师非常肯定地说,带着一如既往的浅笑。

兰儿长叹一口气。她以为只有长沙,才有那么多人整日里拿这个问题吵来吵去。想不到清水塘镇这个旮旯里,也有人为此争论不休。真是烦死人了!兰儿突然说了一句:“我要回家!”一桌子人转头,看躺在床上说话的兰儿。隔着蚊帐,他们自然只能看见映在蚊帐上的灯光,兰儿看得清他们一双双吃惊的眼睛。老半天,戴老师起身过来撩开蚊帐,坐到床沿上,挥手抚了抚兰儿的额头,说:“呀,还烧着。好好躺着,病好了再回家,啊--”戴老师的眼像深潭,明亮清澈,一眼望不到底。兰儿翻了翻沉重的眼皮,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觉。她忍住了。

“我要回家!”兰儿又说了一句。嘉武说:“让兰儿回去吧。”戴老师说:“镇上抓药方便,就让她在我这里养病吧。”文仲说:“家里备有退烧药,还是让她回去吧。不然,你如何忙得过来?”戴老师想了想,说:“也是。”凤姐说:“这么晚了,上哪叫车去?”文仲笑了,说:“兰儿打小在我背上长大,背回去不就成了。”文促说完,蹲到了床边,说:“兰儿,起来吧。这回四哥想偷懒都不成了。”兰儿被戴老师搀扶起来,有气无力地朝大家强挤出一个笑容,软绵绵地趴到了文仲的背上……

热门小说推荐
临渊行

临渊行

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他更没有想到天门镇外,方圆百里,是鼎鼎有名的无人区。  少年睁开眼睛时,想象中的世界崩塌了...

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

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

伴随着魂导科技的进步,斗罗大陆上的人类征服了海洋,又发现了两块大陆。魂兽也随着人类魂师的猎杀走向灭亡,沉睡无数年的魂兽之王在星斗大森林最后的净土苏醒,它要...

大刁民

大刁民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刁民!...

未来天王

未来天王

末世时期战死的老军团长,重生为末世结束五百年后的新世纪小鲜肉(?)  每当我脑子里响起BGM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无所畏惧。方召。  ...

斗罗大陆IV终极斗罗

斗罗大陆IV终极斗罗

一万年后,冰化了。  斗罗联邦科考队在极北之地科考时发现了一个有着金银双色花纹的蛋,用仪器探察之后,发现里面居然有生命体征,赶忙将其带回研究所进行孵化。蛋...

我要做阎罗

我要做阎罗

大人,不好了!沿江三省灵异爆发!申请支援!什么?我得赶紧躲起来大人,您身为阎罗难道不想振奋一下军心来个视察吗?视察哪里有小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