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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着唇,想到庄姨娘和安国公夫人说的那些话,刚才消失的寒意又拢了上来。
原来不止庄姨娘,连安国公夫人都看出她的心思,可怜她还自以为是,却没想到,早已成了别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怪不得,庄姨娘说她不够聪明。
她抬头看着房梁,看着身后的八扇女史箴图紫竹屏风,以及上面挂着的崭新衣裙。
蜀锦缎面,绣着祥云,袖口还挑着金线。
这一切,都是她曾在家中不曾有过的待遇。
来国公府将近三个月,无论吃穿用度,都十分精细。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出入仆从跟随…她享受着这般的富贵,日渐沉迷,想要在这富贵乡里安享一生。可是她忘了,这一切,本不属于她。
是她,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婪之心。
唐静闲闭了闭眼,双手捧起热水浇在脸上,也洗去脑子里那些盘旋未散的贪婪欲望。
清醒后,庄姨娘和安国公夫人说的那些话,便越发清晰。
她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族亲不容的孤女,凭什么去和人家争?又要拿什么去争?她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她想起季菀那张比自己更美的容颜,再见水中那张柔弱楚楚的脸,便越发自惭形秽。
忍不住自嘲一笑。
富贵迷人眼,荣华迷人心。
唐家本也不是什么显贵,即便父母还在世,她也顶多能配个门当户对的官宦子弟罢了。那范二郎,虽是庶子,却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又年少有为。仔细算起来,她根本配不上。
若是父母时候族亲收留,依着那些人寡薄的性子,不将她送出去为妾就不错了,又岂会给她说门好亲事?
他们不肯收留她,却贪了父母留下的家产。是表哥陆非离,帮她要了回来。
安国公府,对她已仁至义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给人做妾,永远抬不起头来。”
这句话突然在脑海里响起。
唐静闲想起,来陆家这么久,除了庄姨娘,她从未见过陆家老爷们的妾室。就连那位据说很得四老爷宠爱的梅姨娘,都从未出现在人前。
是了,庄姨娘说过,陆家重规矩,妾室是没资格见客的。哪怕再是受宠,哪怕诞育子嗣再成才,也改变不了身为妾室的事实。
只有正妻,才能代表家族颜面,才能出门迎客,才能和那些贵妇人们谈天说地,互相攀比。
妾室永远都是见不得光的。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为何要委身给人做妾?做一个只能用粉色小轿从侧门抬入府中,不,她已经没了娘家,连轿子都不会有,也没什么亲朋好友,连酒席也不会有。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大红嫁衣,没有锣鼓喧嚣,没有流水喜宴,没有宾客道喜。一杯妾室茶,就定了终身。
余生里在主母手底下讨生活。不能穿正红色,只能穿粉红,浅红,水红。不能戴奢华的首饰,不能穿绫罗绸缎,每日膳食也有固定的分例,不能吃鱼翅燕窝。身边伺候的下人,也会减半。还得天天伺候主母,请安问礼。生了孩子不能自己养,不能称自己为母,只能叫姨娘…
脑海里无尽的联想,让唐静闲浑身发冷,连热水也似淡去了温度。
这一切,她之前为何没有想到?
是因为表哥那张美绝人寰的脸让她芳心大乱心醉沉迷,只盼能博君一顾。是陆家泼天富贵,让她心生向往,只想永远停驻。
可这样的花团锦簇,是属于别人的。
她若执意踏入,便是安国公夫人口中的荆棘坎坷。
不,她不要做妾,不要有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唐静闲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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