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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样……”信王沉思道:“是否传谕将张瀚召回?”
天启一笑,说道:“皇弟是否要试探他是否忠心?”
信王道:“他若不奉诏,就是反迹暴露,朝廷可以查抄其家产,断其归路。亦可兴兵讨伐,灭此贼逆。若奉诏,就将其留在京师,严加控制,不使其有生乱的机会。”
天启轻轻摇头,感觉这个兄弟太过想当然,于政务来说简直是心机浅薄的可怜。
他耐心的道:“驭臣使下,应当审时度势,张瀚收复归化城,于大明有功。则堂堂正正赏其功,而限制其实力膨胀,朝廷也该堂堂正正去做。这种迫其入京归朝的做法,其不归,朝廷又无办法的话,凭白损折威信,造成其自立之势,何苦要拿这种事来试探呢。”
信王拱手无语,半响后方道:“臣弟受教了。”
天启看出信王并不怎么心服,他在内心深处叹一口气,未尝感觉这个皇弟的性格过于刚愎自用,想事情也过于操切,但现在他既然还没有皇子,皇弟等于是半个皇储的身份,天启虽不觉得自己将来不会再生孩子,但亦不能不为这方面的事做长远的打算!大明皇帝,寿高者少,万历皇帝算是高寿了,还是没有活到六十,他的父亲泰昌皇帝还不到四十就离世了,隆庆皇帝,亦是中年崩逝,至于宣宗,英宗,宪宗,孝宗,武宗,这些大明列帝们都只活了三十来岁!
“吾弟不仅要读书,”天启淳淳教诲道:“也要多多思索,有的时候,书中说的和人实际做的是两回事,尽信书不如不读书。”
……
“青城都叫汉人给占了?”
惊奇的不仅是林丹汗本人,也包括他的那些皇后和近臣们。
代善和阿敏已经撤军,但对西部蒙古的压迫似乎还压在人们的头顶,就象是近来的天气一样,乌云盖顶,令人压抑不安。
“火落赤也被击败,套部死了近万人,跑散了好几万人,这一下可是元气大伤了。”
一个察哈尔部的台吉抚须微笑,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林丹汗点头道:“这样也好,等将来我们西迁时,就没有哪个部落对我们有什么威胁了。”
众人皆是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和裕升的人似乎路过白城。”林丹汗又沉思道:“当初倒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能到今天这种规模。”
先前说话的台吉不以为然的道:“不过是会做买卖,汉人么,就是这么奸滑。土默特就是内斗,部落心不齐,叫人白捡了大便宜。套部那里,定然是延绥镇的明军厉害,我记得那里的总兵是麻承恩,太师麻贵的侄子!”
“对。”另一个台吉道:“和裕升车队过境,向来是求咱们放行,还给过不少金银和粮食。科尔沁的人和炒花台吉的人一直在保护他们,要不然早就将他们的商队抢光。”
“大汗英明神武。”一个台吉起身道:“我察哈尔本部上下一心,近年来又兼并了不少部落的牧民,实力大增,十五万骑兵上下一心,不是土默特或是套部能比的。”
林丹汗踌躇满志,他盘腿坐在高台上,高高在上,两眼的眼神已经不知道飘在哪里了,他语气深沉的道:“下一步就是击败喀喇沁,为我们西迁扫清道路。女真人现在势头正盛,待我西迁过后,统合漠北三部和土默特,喀喇沁,套部,鄂尔多斯诸部的力量,最少聚集三十万骑,到时候倒要和努儿哈赤好好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大汗,水畔小邦之主,也敢妄自尊大,称什么天命汗!”
众人深深拜服,林丹汗的几个皇后,更是两眼水汪汪的看着这个英明神武,气概不可一世的蒙古大汗。
……
“大胜,大胜,青城拿下来了!”
早晨的时候,官道路边的树木和杂草上还满是露水,道路的农田里有不少起早做农活的人。和裕升统治中心是李庄,然后是北至新平堡,西边到天成卫城,往东去是镇虏卫的地盘,南下到广灵,蔚州,灵丘,这一大片地方要么是跟着和裕升走了,要么就干脆是和裕升的核心地界,虽然还有朝廷的官员在,比如在灵丘和广灵都有朝廷派出的知县,可这些县大老爷就和南方那边被官绅生员架空的情形一样,甚至犹有过之……他们早就不理地方政务,除了文教仓储需要应付上司查察的职权之外,别的一律是拱手让手,一律叫地方官绅商议办理,在大明的很多地方,这种情形也不奇怪,不过在大同这里,谁都知道这官绅自治其实就是和裕升在治理,甚至在很多地方和裕升都直接派出了军司吏员,成立了分司来管理军政事务,地方官也只推不知,只当自己是聋子瞎子……韩畦的下场各人又不是不知道!
在官道上,来回策马奔驰的多半是和裕声的塘马,朝廷的使者十分有限,在大同府的巡抚巡按兵备道等一干文官大佬都很自觉,并不来插手这几个州县军卫的事务,对各州县正印官的考绩却是从来不差,干上一界或是两界准定能升迁,这也从另外的角度使地方官员不欲同和裕升撕破脸。
官场上的事,自己奔波游走送礼也不一定搞的定的事,和裕升已经帮你搞好了,还要怎样,还想怎样?
马蹄声中,塘马脸上满是骄傲与自豪的笑容,官道两边的佃农和行人也都看着塘马,背后插着小红旗的塘马也不隐瞒什么,一路就是这么回答着询问的人群,把大胜的消息传递了开去。
消息一出,好比巨石投河,顿时激起了千重浪。
到处都是奔走相告的人群,人们的脸上洋溢着无比欢喜的表情。
张瀚在李庄为核心的地盘上已经经营了好几年,从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到文教,治安,医疗,再给这些百姓提供土地耕作,提供良种和农业指导,官给耕牛和挽马,种种条件是这些佃农在此之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优渥条件。大量的青壮年,要么是加处商团军的战兵,替这个团体拼杀在外,要么就是加入辎兵,也和战兵差不多,很少能留在李庄一带,要么就是在灵丘或遵化当矿工,李庄这边的工场里当工人,或是在和裕升的骡马队里,各处的分店里头任职,各种活计都需要人,光是一个天成卫,这两年来多了好多个学校,哪个学校不要用人?城中也有大量的仓储区,上下货,扛麻包,入库翻检盘点,晒粮包,要的人能少了?
军队的后勤也要大量人手,鸡场,猪场,现在还添了放鸭的放鸭队,满世界的跟着周逢吉老爷子在桑干河一带的大河小河里放鸭子,河边零星建了好几十个鸭棚,放鸭子捡鸭蛋的人手就有好几百人,每季供给军队的鸭子最少好几十万只,这帮放鸭的最早听到消息,等塘马赶到李庄的时候,兵营区和政务区外头已经站了一地黑压压的人群,连四周的村头道左也都站满了人群。
“大胜!”塘马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二十不到的年纪,连夜赶路身上单薄的军袍上落满了露水,把灰色的军袍打湿了老大一片,小伙子也并不在意,他满脸笑容的大声道:“我军连续两场大胜,斩北虏过万,没细点,咱和裕升不在意这个,俘虏北虏六万多,青城已下,套寇和鄂尔多斯部已败,我军控制的地盘,已经等于二十个大同府!”
轰然一声!
好象有一个阀门被打开了,兴奋的情绪象是洪水一般宣泄而出。
人们有的跳起来挥舞着拳头,以此来表达兴奋之情,这一般是军中的新兵,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情感。
那些各军司的文吏们则是笑吟吟的,就算是高兴也还保留了几分矜持。
留在李庄的军官学校的学员们则是在操场上欢呼起来,他们也保留着几分预备军官的傲气,不象那些士兵,虽然他们只平均大出一两岁,可毕竟不是毛头小伙子了。
工场的工人们,各个局的技术人员和工匠们,这些人不会欢呼雀跃,也不会拱手作揖,他们只会高兴的直搓手,布满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四周村庄的村民们则更是干脆,不少人涌到村头和裕升的杂货铺子,凑钱买了大堆的鞭炮开放放炮庆贺,鞭炮声象是会传染一样,从李庄一路传到天成卫城,再往灵丘一带,这一天从早晨到晚上,从新平堡到灵丘,到处都有放鞭放炮的人,晚上的时候,各村都在请社戏班子来唱戏,价钱炒起来老高,社戏班子就那么多,各村的人抢的头皮血流也没法儿各村都请着,后来干脆好多个村子合请一个,晚上天黑之后,到处都是打着火把去看戏的人群,少数的壮丁男子多半是留在李庄种地的佃农,这两年他们的日子过的不坏,一年好赖能落下十来两银子,平时隔十天八天还能吃顿荤腥,不管是杂粮还是精面,好歹能吃个肚儿圆,不必再如以前那样,没有野菜就吃不饱肚子。这几年功夫下来,人们的脸上普遍都放了肉,以前枯瘦的脸颊也变圆了许多,晚上天气不凉不热,正好和老婆孩子一起出来看戏,替和裕升和张大人庆贺大胜,这种时候,真的是比过年还叫人愉快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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