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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的帘子透进了些热气,檀香被风吹的晃动了下,随之进来一个略有消瘦的男人,便是赵季同。
他挥了挥手,丫头们静悄悄的鱼贯退了出去。
“纪小姐,请用茶。”赵季同抬手做请,肃容道:“不瞒你说,纪小姐附信的内容我并非第一次所见,一回生二回熟,今日纪小姐你又打算凭什么说服我。”
纪绮端坐在他面前,面容含笑的听他说完,这次道:“赵大人许是不知,那位搜出金绣比甲的正是我父亲的手下。”
赵季同的面色堪堪,羞懑溢满心头。
“这件事是我们纪家的私事,牵连到了大人我们也很抱歉。”纪绮语带歉意,“所以,看着大人你被人利用,你的心情家父也感同身受。”
赵季同显然并不领情,低哼了一声,道:“纪小姐客气了,不过这件事卢百户已经应了会好生处理,决不姑息,我想这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是。”纪绮点了点头,“卢百户的确处置了韩小旗,只是这罪名却与赵大人无关。赵大人想置之事外未免还操之过急了。”
她端起茶杯拂了拂茶盖,有清茶香气萦绕,“天佑三年,皇城根下有官员陈报的奏疏中有‘义则天下’一句[注2],陛下以为则字通贼,便本能的护短,认定是该官员在暗讽其继位不正。这个官员被锦衣卫带回诏狱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然而陛下并未因此而消气,他下旨流放了官员的家人,并赐姓乌,意为生生世世都勿忘此污点。”
纪绮顿了顿,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这个官员世代清风,是难得的士林望族,文字狱发生后,他的夫人便殉节与他生死相随。由此为头,妾侍也以死明志,家中的书斋白绫素素。当时,他的嫡次女已下了小定,就等次年吉时出嫁,这个女儿忍辱负重,跟着未死的家人流放去了荒蛮之地。”
赵季同强忍着悲恸,比起昨日生硬的逼迫,显然这个小娘子的动之以情更打动人心。
纪绮轻轻放下茶杯,看了眼赵季同,这才说道:“去年圣寿节,陛下为太后积福大赦天下,这个女儿终于也能重回故里,只是……”
“不要再说了。”赵季同强忍住情绪,咬着字阻止了纪绮。
那个嫡次女就是乌氏,她与自己青梅竹马,本该是自己的夫人,却因一场浩劫不得不隐于人前。他不忍做无情郎,不顾律例纳了罪臣之后为妾,这事要是捅出去,不仅会连累了乌氏剩下的家人,更会背上一个违逆朝纲的重罪连累全族。
是,所以他才会忍辱应了昨日那个陌生人去冒领了那件比甲,他才会不顾原则的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他有什么办法,法理之前他先是个人,可要做人,却是太难。
“我要说。”纪绮眼底清明,沉声道:“我不知道找你诬陷韩小旗的人是谁,但那个人是我纪家的仇人,这件事到纪家就该为止,很多秘密就该让他永远是秘密。”
“纪小姐的意思是?”赵季同不蠢,来者已经挑明了锦衣卫的身份,若是强行拒绝,只怕对方会拼个鱼死网破。
那……你们纪家要的到底是什么?
“公道。”纪绮嘴角弯弯,“我们要的从来都是公道。”
出了赵府的大门,赵季同亲自相送,在门口作别,天际已经泛出红晕。
父亲说,血红的天际,是流血的征兆。
纪绮拒绝了赵家的马车,疾步往东门小跑了去。
公道,从来就在人心,心动,公道就在。
注1:明朝朱元璋时期用南京话做官话,十达子在南京土话里是爱搭讪的人,死走是叫人走开,滚蛋的意思。参考《南京方言土话百句》
注2:出自浙江府学教授林元亮撰写的《谢增俸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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