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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怒道:“我不管你家中定不定亲,只问你喜不喜欢我的卿儿?”
蒲松龄说:“喜欢!喜欢!,卿妹一进门我就喜欢上她,发誓非她不娶……”
老人道:“这就是了,你既然与小卿早已倾心相爱,你父母再给你另定刘女便是强人所难,不为儿女一辈子婚姻幸福美满着想,天下哪有这样的父母,既然如此,你就别回去了,我已经请人择定了良辰吉日,今晚就在这里与小卿成婚,洞房花烛都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就拜堂成礼。”吩咐:“搀新人来!”
“是!”丫环答应一声,立刻搀扶出一位花枝招展的丽人来,但见:头蒙丹凤朝阳盖布,身着百蝶穿花大红喜服,环佩锵锵,香风弥漫,莲步轻摇,花枝招展。恰似世外仙子出洞府,天上玉女下凡来!和他并肩站在高堂老母的面前行交拜大礼。
他明知道这样做违背父命,不可避免会招来严重后果!然而身在陈府,由不得自己,便顺从岳母之意,与小卿携手共入洞房,两情相悦,如鱼得水,难分难离,恩爱有加……
翌日早起,归省父母不料刚进门,就遭到父亲当头喝骂,手持木棍,劈头盖脸打来!吓得他大叫一声,猛然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睁眼一看,但见残月西斜。冷屋凉席!想到小卿离他远去,不知在何处安身?无限怀念之情,禁不住凄然泪下!顿时,悲愤激昂之情涌到心头!于是,从冰冷的炕席上一跃而起,拉开抽屉,发现小卿的笔墨纸砚未曾带走(也许是故意留给他做纪念的),于是磨墨展纸,一口气写下了梦幻八十韵:
谁氏垂髫女,殷勤向楚襄。家居苍树隔,忧悯素书将。原不曾相识,如何可自量?暮村闻犬吠,秋谷半榛荒。溪水花成路,蓝桥霞做庄。青鸾隐小径,翠竹隐雕墙。楼锁篁幽里,门开古渡房。铁环争兽力,撮墙披萝裳。鹤声松根暖,苔生石气凉。樊禽栖挂栋,梭锦织荷塘。雨巻芙蓉阁,云飞玳瑁梁。屏深筵秘设,厦阔炬高张。鹤鸪窥晶案,毹毹贴畵堂。屧廓音枭枭,环佩响铿锵。螺髻翘蝴蝶,莲钩蹴凤凰。肩重凝块重,腰细觉风流。婀娜凌波步,翩跹照影妆。脸容堆赤晕,弄带飘纤长。樱棵含新贝,胭脂散远方。推枰现玉手,消渴酌琼浆。境越三千界,钗分十二行。野蛾寻座入,桐鸟趁人翔。浓雾迷苟令,寒英拂寿阳。葡萄浮绿蚁,玛瑙荐河鲂。绛雪长生药,丹邱却老方。嘉逢四美具,异味可千尝。妒紫莺莺啭,蹅帘燕燕忙。俄倾杂海陆,旋转聒笙篁。教唱夜来乐,休唱陌上桑。鸣筝挝艳曲,秃袖捧瑶觞。天籁吹群玉,云璈奏八琅。拨槽惊紫帝,裂竹发清啇。交钱欢难尽,情亲狎不妨。争鸣卢雉胜,巧赌戈钩藏。舞凤秦萧史,悲笳汉蔡娘。挥毫吟汗漫,击节饮淋浪。绮席抛腥壳,银盘赋独黄。残更空新读,屡舞高郎当。倦后憨尤媚,酣来娇亦狂。眉山低曲秀,眼语送流光。弱态妒杨柳,慵鬟睡海棠。颜酡烟压黛,颊热粉生香。雪觳笼轻幔,龙诞爇密房。搏炉眠乳鸭,晓苑绘宫墙。裘错五丝聚,奁开百宝装。薇华漫碧露,鹅管染红霜。馥馥春盈座,溶溶月照床。帐悬双翡翠,枕贴两鸳鸯。刀尺温柔府,琴书翰墨场。檀屑沾罗袜,榴裙掩绣裆。姣娃荐瑙草,雏奴侍兰汤。帏深声隐约,灯暗笑悠扬。无恶魏公莫愁南国倡。鬓松遗彩钿,衾乱失银珰。身讶金为屋,心依醉是乡扳珠酬柳觳,纳嘱裴航。皎日盟枯海,山栀结佩囊。白头期式好,碧髪颂储藏。勿使离魂女,空杯堕策郎。茱萸衣禾冷,豆蔻意毋忘。室迩人非远,风清夜既长。既知鹃有恨,宁似蚓无肠。被握新鹦鹉,裘携旧鹔鹴!阑珊游洛浦,容与出潇湘。巫峡深如许,阳台夜未央。就炉翻覆鼎,茶婢卧回廊。惜别留三弄,招魂赋九章。鹧鸪啼塞婿,杜宇唤邻孀。箭急频催漏,参横已挂厢。傍篱凋落木,偎砌泣寒螀。去去星河隔,行行牛女望。晚亭萤上下,宿草径微茫。旷香桃源道,逸豪柏野王。言归求彩雁,卜吉系鸟羊。忆故神绵邈,怆怀意感伤。歧途方诧愕,觉梦笑荒唐。
写毕细吟,觉得意犹未尽。正欲润笔再续,忽听有人敲门,心中一惊:“定是哥哥们找到这里来了。”忙去开了门,果然是二哥。柏龄劈脸怒斥道:“你一夜不归,把父亲气得死去活来,老人有病,你忍心这样气他?!”
“哥,小卿她走了……”蒲松龄委屈地申辩。
伯龄打断他:“她该走了。你们虽好,可究竟没有定亲。现在爹给你定了刘文秀,她不走在这里干什么?”
“她临走,我们没见上一面,心里实在割舍不下……”
“所以就来泪洒相思地来了!”柏龄冷冷一笑,但他马上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刺激弟弟内心的伤痛,有失兄长本分。于是改用同情的口吻道:“其实,包括父亲在内,咱全家人没有不喜欢小卿的。父亲是怕你们在一起不注重读圣贤书,成天吟诗作赋,贻误前程。不如找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女子操持家务,让你专心致志地在科举上下功夫。三弟,你就忍耐点吧!我看文秀也不错,一进咱家门就接替小卿伺候父亲,只是没念书识不多字,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嘛。好啦,不说这些了,你还是想想回家如何向父亲回话吧。爹正在气头上,你得忍耐点,凭他吵骂几句别往心里去,千万别顶撞他。看爹的病情,一口痰上不来,就会憋死的。”
“我知道。”
“哦,对了,到家爹若问你,就说在李希梅家玩住了,主人死活不让走,千万别说在这里过夜……”
“您也得替我隐瞒着些。”
“那当然,只要爹不生气,咱就兵不厌诈。”
回到家里,蒲松龄心里像抱着个小兔,忐忑不安地走进上房,见父亲朝里躺着,面色憔悴、闭目喘息,喉咙里有似乎永远吐不完的痰。显然,经过一夜折腾,病情更加重了!。
文秀盘腿坐在炕沿上,侧着身子轻轻给老人捶背,等他咳嗽轻点了,才去帮母亲烧火做饭。
见父亲被疾病折磨的痛苦的样子,蒲松龄心如刀绞,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双膝跪在炕前问候:“爹,您好些了吧,要不我去城里请个大夫……”
“你爹是被你气的!”娘悲愤地教训赌气任性的儿子:“做儿女的,不管心里受多大委屈,都不该顶撞长辈,更不该彻夜不归,让家里人放心不下……”
“我在李希梅家……”
“胡说!”爹终于忍耐不住,喘吁吁开口说话了:“你是在白衣殿冻了一夜!你的心我知道,忘不下小卿!我早说过,小卿是个好姑娘,却不是庄家院里的好媳妇!”
“爹,您的话,儿子不明白……”
“现在不明白,日后贻误学业,考不上功名时就明白了,不过到那时一切都晚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爹,你的话,孩儿越听越糊涂,我和小卿一直在研究学问。”
“你们研究的无非是唐人小说、志怪传奇,歪门邪道!把五经四书、八股文章,统统丢到脑后,这样能考取功名吗?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断了他艰难的说话。一团又粘又稠的痰卡在喉咙里,憋的脸色紫涨,喘不过气来。
蒲松龄和母亲急忙老人扶起来,捋胸捶背,忙活了一阵,那口痰才好不容易吐出来。
蒲松龄拿过痰盂接了,看时,痰里带有血丝,顿时吓了一跳:“爹,还是让我哥推着你去城里找大夫看看吧!”
蒲盘喘息了一会,才说:“我知道痰中带血,这是肺痨,无药可医!你别为我操心,快去读书!晚上我要检查你的功课。”
“是,孩儿这就去。”蒲松龄嘴里答应着却不动,父亲病成这个样子,他怎能忍心离开呢?
就在这时,文秀端着药碗,轻手轻脚走进来。
蒲松龄伸手去接。
文秀说:“我服侍爹吃药,你快去读书吧,要不,老人又要生气了。”
蒲松龄刚要起身往外走,忽听天井里有人喊:“大叔,量到你家的地啦,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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