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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里也有活,打柴火(柴禾),打猎,放树,这都是冬天的活。
小队里每一家都有一片山是专用来打柴火的,冬天的时候,一家人扛着斧子带着锯和麻绳,浩浩荡荡的上山打柴,小孩子被大人用麻绳绑在腰上拴着,怕孩子掉进雪坑里。
柴分细柴和劈柴,细柴就是灌木和其他不成材的树棵,用镰刀从地表根部切断,码整齐后用一种山藤捆成捆,这是个技术活,光有力气还不行,灌木都有成人大拇指粗,要一刀切断,可不是只靠蛮力。
劈材就是成材的树了,一般都是放那些直径在十几厘米粗的树,先用斧子砍个豁口,然后用锯放倒,也有不用锯只拿斧子就行的,那可就全靠力量了。把树放倒后,用斧子把树枝砍下来,把树干锯成一米多长的段,拉回家以后再用斧子劈成一瓣一瓣的,主要用来烧炕。
张兴明和哥哥也会跟着姥爷姥姥上山,不过是跟着去捣乱的,等姥姥姥爷打好柴捆好,两人再坐着爬梨回来,不但感觉不到打柴的辛苦,反而成了愉快的冬游。
柴火打回来后,细柴要垛起来,整整齐齐的码起来像房子那么高,再在上面用高梁杆苞米杆啥的做成屋顶,就不怕雨淋了。劈材则是堆到院子里,随烧随劈,一般劈一次能烧个几天。
劈材的时候,哥哥就领着张兴明蹲在边上等,松木里头会劈出大头虫来,白色的软体虫,头顶上有一块黑,是它的嘴。这东西具体叫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有冬天,在松树和桦树里能找到,白白胖胖的。
劈开木头,姥爷会仔细看看,发现了虫道就会拿着根铁丝去勾,几下就勾出一个小白胖子出来,放到哥哥捧着的罐头瓶里。劈一天木头,多的时候能找到十几只,然后姥爷弄些炭火,哥哥就一条一条烧着吃,那味道香极了,口感也好,吃完了香气在嘴里萦绕不绝,能回味好久。
打柴是个重活,断断续续要干一冬,夏天是不能打柴的,所以冬天打的柴要能够用到下一个冬天才行,而冬天要烧炕闷火,又特别费柴,尤其是劈柴。
农村,冬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抓鸟和套兔子了。
那时候山里人还有打猎的习惯,山里动物也多,獐子狍子獾子,鹿,野猪,松鼠狐狸,野鸡野兔成群成片的,各种鸟类,还有狼和老虎。
张兴明上一世从来没见姥爷打过大东西,估计是哥俩太小姥爷不敢领他和哥哥去,后来大了山里动物也绝了,但套兔子打野鸡可是记忆尤深的事。
姥爷用马尾做成套子,系在腰上,然后背上洋炮(老式猎枪,相当于第一代热武器,从枪口填装火药和铅丸那种),领着张兴明和哥哥上山。说是上山,其实就在林子边上,姥爷低头在雪地上观察,然后就把套子一个一个埋下去,就领着哥俩原路退回来,到另一个地方去打野鸡。野鸡都是一群一群的,在雪地里找吃食,打野鸡的方法也很多,但不会用枪。洋炮这种猎枪不能打鸟,一炮轰过去鸟是死了,可是密密麻麻的铅丸打在鸟身上,也不能吃了。
如果野鸡群大,姥爷就让哥俩蹲在一边,他慢慢的靠过去,然后突然站起来,把棉帽子往空中野鸡群上方一扔,野鸡就炸了群,四下逃窜,等帽子落了地,姥爷走过去捡起来戴在头上,然后就开始在雪窝子里找,不断的从雪地里像拔萝卜一样把野鸡拔出来,扭断脖子挂在腰上,一群野鸡二三十只,至少这样能抓到七八只,有时候十几只。原来野鸡有点像驼鸟,受到惊吓后,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脑袋钻到雪里,然后就站那一动不动的等着猎人来拔。
还有一种方法是药。东北山里有一种山果,具体叫什么不知道了,好像叫赤么果(音),是一种红色的小果子,空心的,有小拇指肚那么大,这种果子因为没有果肉,所以没人吃它,所以秋天一过就幸存下来,成了野鸡的食物。姥爷把这种果子摘回来,然后把自己配的一种药塞到果子里面,到林子边把果子往地上一撒,过一两个小时再来,就见野鸡东一个西一个的倒在雪地上,已经断气了。这么抓的野鸡内脏要扔掉,姥爷说有毒了不能吃,也不知道是什么毒。
头一天下的兔子套,要第二天或是第三天再去看,叫溜套。一次下个十个套子,最少能抓到三五个兔子,肥肥的,灰色的皮毛,远远的便看到它们躺在那里,都已经被套勒死冻硬了。有时候下的兔子套能套到鸟,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钻进去的,那套口可比它们的身子大的多,只能算是冤死鸟了。
至于在院子里扣个匾筐,用一根长绳子拴截木棍支起道缝隙,在匾筐下面洒些谷子,静候小鸟的到来,这就纯粹是小孩子玩的把戏了,大人是不会这么捉鸟的。这么捉来的都是麻雀,没什么肉,不过这个年代麻雀是被叫鸟灾的,铺天盖地的多,冬天就这么扣个匾筐洒几把谷子,一天下来捉个五六十只都被别的小孩笑话,村里最高纪录是一个冬天扣了三千多只。
哥哥天生就有猎人的天赋,上一世他六七岁就能像姥爷一样下兔子套了,长大后也是专爱捉鸟钓鱼。只不过长大后一直生活在城里,拿鸟套兔子的功夫基本上已经没有施展的机会了。这一世还是这样,跟着姥爷去过几次以后,哥哥就能用马尾做套子了,领着张兴明跑了几次山边,竟然真的套到了几只兔子,拿着兔子牛哄哄的扭着小腰回到家里,屋里屋外的炫耀,让姥爷好一顿夸奖。
张兴明就郁闷,上一世自己没学会,可是这一世自己很努力很仔细的看了学了,还是不会,别说那神秘的寻兔踪了(找兔子走过的路,兔子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它只走自己走过的路,除非受到了什么惊吓),就是把马尾绑成套子他也没成功过,好像面对那根马尾,他的手就退化成熊掌了一样。
算了,还是只管吃吧。
农村是天明就起,日落归家的,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就是跟着太阳走。
冬天的清晨,炕已经要凉了,被窝里还是暖的,但是屋里空气已经放凉,喘气能看见白雾,人躺因被窝里,露在外边的脸却有点冰。张兴明和哥哥还在被窝里放挺的时候,姥姥姥爷已经起来忙活了。
把灶下重新烧上火,让炕热起来,然后开始做早饭。这时候农村还是一天两顿饭。苞米面饽饽,放点汤,拌点咸菜,简简单单。等小哥俩起来洗了脸,吃过早饭,姥爷就出去了,姥姥就到西屋拿了大铝盆出来,先在灶台上泡了一盆的苞米。这是要做酸汤子面,要把苞米泡发,就是发酵,灶台上暖,发的快。
泡个五六天,能闻到淡淡的酸味了,换水,就可以上磨了。
到小队里借来驴,自家灶屋里就有石磨,洗刷一下,把驴套上,戴上蒙眼布,喊声“驾”,驴就绕着磨走起来,拉动石磨转动,姥姥就拿个小瓢,跟在驴的后边走,边走边往磨眼里加泡好地苞米。一会儿白白的浓稠苞米汁就顺着石磨的出口流出来,一股酸酸的味道就散发开来。
磨了大半天,一盆泡好的苞米才磨完。姥爷去队里送驴,姥姥就在家里加工。把磨好的苞米汁搅拌沉淀一下,把浮在上层的粗渣带皮的部分舀出来,留下底层的精细部分,装进一个袋子里压上石头沥水,等水去的差不多了,把里面的湿苞米粉拿出来,加一点白面,揉成一个个巴掌大的面团,锅里烧开水,把揉好的面团一个一个放进去烫,烫到表层一厘米熟透了捞出来,凉一下继续揉,面团就不像刚开始那样松散了,表面也有了光泽,把面团一个一个码好,就是酸汤子面了。放到一边,吃的时候拿一团出来用就好。
东北的冬天就是一个天然大冰箱,什么东西放在那自然就冻上了,保鲜效果一级棒。
吃酸汤子的时候,先把汤子面拿出来解冻,揉好,烧一锅开水,待水滚开,把汤子面拿在手里,大手指上戴一个专用的铝皮套,像一个小漏斗的样子,小口有筷子头粗细,双手握住面团,把面从漏斗里挤出来,挤到开水里,煮几分钟就熟了,酸酸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好吃的酸汤子就做好了,金黄色的面条,淡黄色的浓汤,酸酸的,又糯又滑。
那时候没有冰箱,酸汤子这种面食只有冬天才有得吃,现在条件好了,随时都可以吃到。不过生活条件好了,会做的人越来越少了,不说酸汤子,连酸菜现在都没几个人会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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