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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另一个道,“她视石梦泉为自己的左右手,如今这条胳膊上长了脓疮,她却舍不得断臂,最终将全身溃烂而死!”
“舒家人要回来报仇的消息已经通过淳惠公主传出去了。只要想办法弄些记号暗示把舒鹰和石梦泉联系上,不怕皇帝不把他从东台大营招回来!”
“其实何必还要招他回来这么麻烦?禁军里有咱们的人,东台大营里也有咱们的人,只要让他们起兵造反说拥戴舒鹰后人石梦泉当皇帝,咱们岂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镇压?到时候皇帝有个什么闪失,谁知道是哪边动的手?说不定是舒鹰的鬼魂显灵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愈加热烈了起来,愉郡主虽然一知半解,却越听越心惊:今日在宫中给淳惠公主看的那个老鹰图案就是这些门客所谓的“记号暗示”之一吧?自从知道了父亲的阴谋,她就明白自己和石梦泉是没有将来的了。可是她并没有想到父亲要置石梦泉于死地——现在转头一想,赵王怎么可能留下石梦泉的性命呢?从一开始大家就是势不两立的!连同意自己和石梦泉的婚事也不过是那篡位大计的一部分罢了!
她怔怔地松开了手,那幅字画荡回原处,一切阴谋诡计都被隔绝。她多么想回到从前,回到一无所知的岁月。然而,那是自欺欺人而已!要想真的和这家中卑鄙的谋算一刀两断,惟有一死——死了的话,可以到阴间去找娇荇,这个唯一个自己交心的朋友。
不过,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戳了一下:听门客们的计划,下一步就是诬赖石梦泉要造反了!她怎么可以坐视不理?得设法通知石梦泉让他有所准备才好!
如此一想,她立刻快步退出了练武房,直朝王府大门走。只是还没走多远,就看到赵王妃带着几个仆妇迎面而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是多么的天真:怎么可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出门去给石梦泉报信呢?
心中一阵绝望。不过,扭头看到几尺外的荷花池,她急中生智,纵身扑了过去……
“这之后我一直找机会想跑出王府来给石梦泉报信。”愉郡主声音有些哽咽,“所以就一直装疯卖傻,好让他们不再看住我。可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得着机会。我想……我想我一个人没有车马跑去东台大营恐怕时间太久,如果再花工夫找车子,说不定还没出城门就已经被父王抓回去了。所以,左思右想,只有来找你了。只有你能救得了石梦泉。你会救他的吧?”
玉旒云一路听她说,一路眉头皱得更紧——愉郡主懵懂,然而玉旒云如何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一直查到丰州了,赵王这次是咬定了石梦泉。赵王怎么就会突然发现石梦泉的身世秘密呢?
她把愉郡主扶了起来,见桌上还有隔夜的茶,于是斟了一杯给这嘴唇干裂的小姑娘:“你父王有没有说过他是怎么……怎么会想起来派人去丰州查林家祠堂的?”
“这……”愉郡主茫然地摇摇头,想了一会儿,又突然道,“那天我依稀听到父王和康申庭他们说话,叫他们办事小心,提防不要给那个透消息的人渔翁得利的机会。不知道指的是不是这事。不过我不晓得透消息的人是谁。”
石梦泉的身世还有什么人知道?玉旒云捏紧了拳头,除了自己,就是翼王的人吧?可是翼王在这当口上害石梦泉,对他有什么益处呢?没一点头绪。
现在去追究那幕后黑手也于事无补。石梦泉是一定要救的,好在舒鹰这件事无从查证,而宫中的传闻也由太后出面压制了,单凭赵王一党造谣生事,庆澜帝决不会相信,也决不会因此而伤害石梦泉。只是,毕竟众口铄金,石梦泉的身世有任何小小的疑点,都会给人机会质疑他统兵之权,那么他迟早会被从东台大营招回来的——不,不用别人招,玉旒云自己就要先设法下一道军令让石梦泉回来,不能让赵王拉他去做替死鬼。
可是,一旦把石梦泉调离东台大营,谁能去接任?东台答应如果不能牢牢掌握在手中,那岂不是……玉旒云瞥见窗外将要落下的月亮,只剩一钩残月了,九月就要过尽!郭罡要她务必在九月底之前给自己一纸调兵手令……莫非现在非得把统军之权交给郭罡吗?
她一拳砸在桌子上。
愉郡主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你回家去。”玉旒云道,“趁他们还没发现你来过我这里,赶紧回去。”
愉郡主愣了愣:“是……我会回去……你……你是不是现在就去救石梦泉?你叫他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让我父王找到……我将来……将来会想办法去找他。”
将来?你父兄做出这种事来,你还指望有将来?玉旒云冷冷地一笑,径自走到桌边坐下,提笔想要写一封调石梦泉回京的急信,却又不知编个什么理由好。
“你到底是不是现在就去救石梦泉啊?”愉郡主着急地催道,“我父王随时都可能……”
“我知道你父王不是什么好人!”玉旒云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谨慎应对。用不着你管!”
“什么谨慎应对?”愉郡主火了,“我父王成天就想着他的大计,所以连我这个女儿的死活也不顾了——你又好到哪里去?石梦泉跟你一起长大,就像你的亲兄弟一样。他对你忠心耿耿,到了生死关头,你还不是丢下他不管,先顾着你的大计?”
“住口!”玉旒云拍案断喝,“我怎么办事还轮不到你来教。你要不想石梦泉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立刻滚回家去,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愉郡主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咬着嘴唇瞪了玉旒云半晌,终于一跺脚,道:“玉旒云,是我看错了你!”说罢夺门而出。
望着那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玉旒云冷哼了一声:她又何尝不是“看错”了这个小郡主呢?再没有想到愉郡主能够为了石梦泉而背叛赵王——虽然这让她心里莫名地像生了根刺似的难过,仿佛自己输给这个头脑简单的小丫头一般——不过,又忍不住冷笑:赵王当初想用这个比石头还笨的女儿来牵制石梦泉,故尔拼命撮合这段姻缘,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凝视着笔尖:要想什么理由把石梦泉调回来?怎样才能滴水不漏?如果郭罡在这里,他会出什么主意?
郭罡,真的要给他全权调兵的手令吗?
愉郡主气呼呼地出了玉旒云府,心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来找玉旒云的呀,没想到……
一切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她一握拳头,加快脚步朝城门口走去,打算等清晨城门一开,就亲自到东台大营向石梦泉报信。岂料才走出没多远,冷不防巷子里蹿出几个人来:“郡主!”带头的正是康申庭。
愉郡主的心一凉:“你们……你们怎么……”
康申庭道:“郡主,还在病中,却跑出门来,我们怎能不来寻你?你这样匆匆忙忙的,又要到哪里去?”
“我的事不要你管!”愉郡主企图夺路而逃,但家丁们好像一堵人墙拦住了她。
“郡主是王爷的千金,”康申庭道,“王爷是小人的主子,郡主的事小人怎么能不管呢?”
愉郡主冷笑一声:“我从家里逃了出来,又刚走出玉旒云的府邸——你也见到了。这就是说我已背叛了父王。你救我他也不会赏赐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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