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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以命应劫
“有什么事情吗?”见到这种情形徐长青皱了皱眉头,起身走到了争吵的地方,用着极为纯正的法语问道。
从一个和尚口中蹦出一串法语,这种场景在座的洋人和天津富商们可是前所未见,全都愣住了,而那几名争吵的学生也目瞪口呆的傻傻的看着徐长青,仿佛他脸上长满了花似的。这节车厢的洋人总管是陈靖国从法国派回来协助陈德尚处理外务的人员之一,自然算是亲信班底,知道一点陈家客卿的事情。对于徐长青会说法语一事,虽然也感到略微的惊讶,但比其他人却也显得冷静不少,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向徐长青行礼后,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徐长青所在的这节车厢并不是普通的四号车厢,而是专门提供保定俱乐部会员使用的车厢,车厢内的设施和服务都比其他车厢要高上一个等级,并且不是有钱就能进来的,还要身份。这几名学生买的都是普通的四号车厢票,而且不是俱乐部的会员,也不是什么权贵,自然就被拦在了外面,不准进来。想来那几个学生也错误的认为只要是四号车厢,就都能够进来,看到洋人拦住了他们,便认为这是对他们的岐视,从他们刚才用英语的争吵声中可以听出,他们已经将这节车厢和那些挂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公园画上了等号。
“让他们进来吧!所有费用由我来承担。”徐长青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些热血青年,他虽然佩服,但也觉得他们非常幼稚,认为救国只凭一腔热血便可完成,完全不顾国内情况、民生和国际的形势。
听到徐长青已经发下话来,洋人总管不敢怠慢,让开身子请了那几名学生进来,吩咐侍应生带几人去车厢后方空出的座位,然后便到其他座位上去一一做解释。
徐长青回到了座位上,这时关正已经梳洗干净,还将那身有点破损的长褂换了下来,换上了一套专门为这节车厢乘客所准备的西洋风衣套装,使得原本就魁梧的关正,更加显得高大魁梧。
“大师,竟然懂得洋文,实在出乎常人想象。”关正听到徐长青对那名洋人总管用法语说话,虽然不懂但却也知道那定是洋文的一种,而且桌子上堆满的报纸里也有不少的洋文报纸,不禁感叹道。
“这些只是俗事外道,关兄如果要学也不会很难。”徐长青淡然一笑,端起侍应生送来的茶喝了一口,拿起刚才未看完的报纸继续看下去。
“我跟在大师身边越久,越是不了解大师了。”关正注视了徐长青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最开始我觉得大师是一位精通世俗武学的修行者,之后又觉得大师是一位精通仙佛法门的世外高人,可现在我却又觉得大师是个学贯中西的饱学之士,实在已经把关某给搞糊涂了!”
“一切只因你的心糊涂,所以人才糊涂。”徐长青放下报纸看着关正,笑着道:“贫僧是什么样的人很重要吗?贫僧或许这一刻是僧,下一刻是道、再下一刻又是俗,这些身份难道会影响贫僧和关兄之间的关系吗?就像关兄的关家身份是一个皮肉外相,贫僧这个神目大师的称号又何尝不是一个皮肉外相呢?关兄执着了。”
“对!关某的确是太过执着于外相了,反而忘却了本质,我结交大师是因为大师的德行,而非其他。”关正憨直的笑了笑,挠了挠头,而后指着桌子上的报纸,转移话题道:“大师是化外之人,又是修行者,竟然也如此关心这些世俗纷争。”
徐长青没有立刻回答关正的疑惑,而是将报纸叠好,吩咐侍应生拿下去,然后悠闲的喝了一口茶,说道:“关兄是否听关家的长辈们提到过这一次的天地大劫?”
关正愣了愣,老实的说道:“略有耳闻,不过家中长辈认为即便有劫数,也应不到我们这些修行者身上,那只是世俗之劫。”
“如果天地大劫不会波及修行界,那为什么那些仙佛正宗都开启了封山灵宝隐遁山林呢?”听到关正的话,徐长青微微一愣,略微沉思了片刻,随后冷冷一笑,问道:“贫僧猜想关家只怕也有一部分隐遁了吧!”
“好像是有一些人不见了。”关正听后,皱了皱眉头,低头想了想,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沉声说道:“我关家三十八脉家系中上八脉的人这些年全都不见了踪影,听家中长老说是到国外发展去了,莫非他们……”
徐长青长叹了口气,打断了关正的思考,说道:“天地大劫,无论是世俗界,还是修行界全都在劫数之中!那些仙佛正宗门中都有封山至宝,而且门派气运悠长,足以抵挡劫数,只要门中之人不轻易外出沾染因果便不会有事,而我们这些旁门外道只要没有成就金丹大道者,全都无法逃过这天地大劫。”说着,顿了顿,肃然的看着关正道:“你们这些千年世家也非仙佛正宗,自然也在劫数之中。林家早已察觉,早早的脱离中土逃亡外域,以求躲过劫难,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只要他们的根还在这片中华大地之上,便永远无法逃过劫难。你关家察觉得晚,直到快要家破人亡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劫数之中,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关家家主和长老们想的办法就是以命应劫,保存一部分人,然后让其他大部分的人替整个关家应劫,以求关家的香火能够延续下去。”
“不会的!长老们怎么会……”关正神色一变,刚刚想要反驳,跟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从百宝箱里取出他母亲在他临走时执意要他带上的八卦朱雀镜,抚摸着镜子表面说道:“难道娘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把一直不让我碰的朱雀镜给我,她知道家里要我们应劫的事?”
关正喃喃的说着,眼神变得迷乱起来,坐在对面的徐长青眼见他心魔入体,连忙伸手运转真元,施展道家清心伏魔咒,聚集法咒道力与手掌,结成一团雾状的太极鱼,轻轻将其拍入关正的额头,聚集真元结成太清道音,轻喝道:“醒来!”
陷入自身迷乱的关正感到前额一股清凉之气,灌入身体,一瞬间便将躁动的心神稳住,并且将体内一股莫名的燥热给驱散开来,使其立刻清醒过来。
“多谢大师出手相救,否则关某定然被心魔所迷。”关正清醒过来后,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长舒了一口气,感到心神经历这次心魔入体,变得坚固不少,连忙向徐长青抱拳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关兄不必多礼。”徐长青双手合十,淡淡的笑了笑,随后说道:“依照贫僧的猜想,关兄的母亲应该并不知道关家上层的事情,但可能隐隐猜到了一些,所以才会将这面宝镜交给关兄防身。”
关正看了看镜子,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这次北平之行过后,如果我还活着,一定要回家一趟,向长老们问个明白,否则就算是死,我也死得不甘心。”
“关兄,不用担心!观你面相并非短寿之人,这次北平之行必然无事。”徐长青见关正心结已开,知道他的修为这段时间又能够提升不少,总算没有白费他一番说辞,在这次对付玄罡天魔逆天之事上必然能够成为自己的助臂。
听到徐长青的话,关正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说大劫之事,闲聊了一下彼此的道法心得,在几声汽笛响起后,车厢清微的晃动了几下,火车慢慢的开动了起来。
由于这节车厢构造特殊,是陈家从西洋请专人来设计车厢防震、隔音的机关,从而使得这节车厢的震动远远要比其他车厢小。除了开车的时候,震动了那么几下,之后便犹如在家中房间一样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震动,如果再把窗户关上的话,就连火车运动的噪音也感受不到了。
就当徐长青和关正准备闭目休息一会儿的时候,那四名年轻学生中为首的那名女学生没有理睬同伴的阻拦,径直走到了关正身旁的座位坐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徐长青,小嘴巴撅得老高,看样子就像是徐长青欠了她一座金山似的。
看到这女孩那将内心想法完全表现出来的脸,徐长青很清楚她来是为了什么,冷冷一笑,继续用那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眼神看着她,说道:“你不用来道谢,贫僧向来施恩忘报,如果硬是要报答的话,就帮贫僧把这位道友换下来的道袍洗干净吧!”
“不!不用了,道袍还是我自己来洗吧!”就算关正个性憨直,但也可以轻易的察觉到现在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头,要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干脆一拳打昏了事,但是对于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他却下不去手。于是他连忙起身,向外挪着,说道:“麻烦让让,我去找点喝的。”
女学生皱了皱眉头,将身子向后靠了靠,让关正过去,然后继续瞪着徐长青,大有想要将其看穿的恒心。
“刚才贫僧为你解围,并且承担你和你的同学在这节车厢内的所有用度,算起来也算是你的恩人。”徐长青神色平静,眼睛轻蔑的看着女学生,说道:“虽然贫僧做好事不求回报,但是像你这样刚刚受了贫僧的恩惠,转头就跑过来瞪着贫僧的人,贫僧还是第一次见到,莫非你们这些京城和直隶的大家闺秀们都是这样的没有礼数和道德观念吗?”
听到徐长青充满轻蔑语气的言词,女学生的脸变得极其难看,当听到最后一句时,脸色愣了愣,皱着眉头怀疑道:“和尚,你认识我?”
“不认识。”徐长青冷冷的说道:“也不想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你为什么知道我是直隶天津的大家闺秀?”显然女学生并不相信徐长青的话,质问道。
徐长青此刻心情不错,丝毫没有在意女学生的语气,说道:“只是为了问贫僧为什么要对你们排演的话剧冷笑,就不惜花上四户人家生活一年所需的金钱来买四张四号车厢的车票,这除了那些不晓世事、待在深闺里面的愚蠢丫头们以外,实在很难让贫僧想到还有什么人会做这些事情。”
“不错,我们是些愚蠢丫头!”徐长青的冷嘲热讽,反而让那名女学生冷静了下来,话中带刺的说道:“既然大师是世外高人,可否指点我们所排演的戏哪里不好呢?”
“就话剧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虽然贫僧待的村镇是个小地方,但是也看过不少的话剧,就连西洋人演的话剧也看过很多,在贫僧看来你的的话剧排演得非常成功。”徐长青抬手制止女学生打断自己的话,表情严肃,继续说道:“贫僧之所以嘲笑你们,不是嘲笑别的,而是嘲笑你们骂错了人。世人都说李鸿章是卖国贼,是我中华百姓的罪人,但是贫僧有一点不清楚,难道当时诺大个中华大地是李鸿章一个人的吗?所有的卖国和约都是他想要签署的吗?以他的才智难道看不出签署这些和约的后果吗?”
徐长青的三个问题,问得女学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眉头紧紧的锁起来,脑子里都在思考着这些问题的答案。
“李鸿章的为人的确急功近利,而且有点顽固死板,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当时如果说谁最想我中华富强,李鸿章当仁不让的应该排在最前面。你们这些热血青年全都看到了是李鸿章签署的那些和约,你们又有没有看到那些在他背后掐住他脖子的手呢?”徐长青表情变得极其冰冷,充满嘲讽的说道:“贫僧还想问一下,当李鸿章努力以自己的方式想要让中华富强起来的时候,你们这些大家族的祖辈们当时正在干什么?如果贫僧猜得没错的话,应该都是在提笼遛鸟,斗鸡走狗吧!”
显然女学生也很清楚自己那几位祖辈们的性格爱好,一时间无法反驳,高傲的头缓缓低下,脸色涨红。过了没多久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流着眼泪,跑出了车厢,而她的同学们全都起身追了出去,其中一个对其颇有好感的男学生更是在经过徐长青座位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让人感到有点莫明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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