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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宗语气沉缓:“易州将领周均有心争占头功,此战失利,必对臣生仇,可将他调至檀州镇守,从此九州分治,有他就不会聚于臣一人之手,臣也不能轻易调兵从檀州过境。”
在檀州放他一个仇人,等同看守,他宁愿自戮一刀。
而后又戮一刀:“臣愿自逐出山家,从此亦再无山家军可依靠。”
帝王手按在座上,深深感叹:“果然,如此谋略心智,朕没看错,若无此事,你才适合做幽州节度使。”
山宗说:“只求陛下不要给卢龙军定罪,卢龙军不曾叛国。”
寂静许久,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朕答应你,彻底遮掩此事,幽州节度使是在关外追击敌军时被杀,与你无关。但所有相关的人,必须掩埋,包括你的下属。”
山宗握紧拳,松开牙关:“是。”
帝王点了点头,抬起枯瘦的手招了招:“那好,立下帝前重誓,密旨封存,朕特赦你无罪,授你幽州团练使。”
山宗垂首:“谢陛下……”
明处,卢龙军平定幽州战乱后折损严重,剩余皆编为幽州军,再无卢龙军。
暗处,密旨封存,从此卢龙旧事不得提起,言者听者同罪论处,直至身死魂灭。
永镇幽州,不出幽州。
若有违背,悉听惩治。
从此再无山家大郎君、卢龙军首,只有幽州团练使。……
洛阳山家,山宗最后一次返回。
书房里,山上护军震怒,当场扯住他衣领:“你怎能如此行事,不要忘了,你还是山家嫡长子,我不惜一切才保下你,你岂能如此不孝!”
帝前重誓,何异于与虎谋皮。
山宗一把挣开,身上穿着再寻常不过的胡服,只带着随身的直刀:“那便请上护军恕我不孝。”
山上护军怒目圆睁:“那神容呢?她与你刚成婚半载,还在等你回来,你就此离开山家,她该如何?”
山宗沉默地站了一瞬,咧下嘴角:“也对,本就是一桩联姻,我已不是山家大郎君,长孙家应当也不需要个罪人当女婿。”
他霍然转身出去。
广源惊喜地迎上来:“郎君,你回来了!”
“取笔墨来。”
一封和离书在广源的惊疑不定中送去大郎君所居主屋。
山宗已往外走,特地走了后院。
杨郡君最先闻讯赶来,在门边拉住他:“宗儿!你做什么?别人不知道你,为娘还能不知道你,若你真对神容如此不满,当初又何必娶她,何人能勉强得了你啊?”
山宗勾着嘴角,拉下她的手:“便是如今生出了不满。”
“何至于此,你还要因此离开山家?”
山宗脚步停了一下,想起那道密旨,言者与听者同罪,笑一声,点头:“对,我便是因要离了她才要离家。”
“让他走!”山上护军在后面怒喝,整张脸铁青,眼中却隐隐泛出红来:“如此弃妻不孝之人,不配为我山家儿郎!今后谁若敢去找他,便逐出山家!”
杨郡君惊愕地看着丈夫,忘了开口。
等她回头,眼前已经没了儿子的身影。
……
山宗拎着刀,策马往北,直直行去,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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