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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宁城外的小面馆生意很好,不多话的老板娘跟几年前的那个很不一样,虽然同样美貌,但是几年前的那个更加明艳,更加泼辣,这位老板娘则是安静而温柔,在她身上有种奇异的宁和。
这不起眼的小面馆时常有贵客来访,贵客大多身着锦绣华服,但是处事低调,不喜声张,总会挑一张僻静的桌子坐下,叫一碗面,安安静静吃完,再跟老板娘说两句话闲话,付了银子也不起身离开,一盅茶可以喝很久。
来的贵客中,有时候是独身的男子,有时候是成双的佳偶,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大家闺秀,想在这里撞一场天大的好姻缘。
不管来的客人是谁,老板娘都不多话,偶尔聊几句就忙她的去了,似那些贵人们都是她的老友。
有时候人们猜,老板娘来头应是不小,怕是哪位旧朝遗孤,来这里了此余生了。
有一天秋高气爽,午后的面馆客人极少,只有一个人坐在窗下喝着不甚上佳的粗茶,看着窗外的梧桐落叶积了一地,黄灿灿的一片,像是谁洒了一把金子在那。
客人说:“你怎么从来不扫那些叶子?”
正闭目小憩的老板娘睁开眼,笑声道:“挺好看的,就留着了。”
客人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老板娘想了想,说:“挺好的,你呢?”
“还行。”客人起身,走到老板娘对面坐下,气质不凡,隐隐透些居高临下的傲慢,“听说你在这里开了家面馆,我就过来看看。”
老板娘支着额头笑了笑:“这面馆开了许多年了,你如今才来,是想来问我什么吧。”
客人掸一掸衣袍,笑道:“不错,想问问你,这么多年来,是如何活着的。”
老板娘失笑:“想不到曾经叱咤天下的商帝陛下,也会有向我请教的时候。”
客人大笑不已:“你是在奚落我?”
“岂会?”老板娘叹笑:“只不过是觉得,果真物是人非。”
客人不再说话,只是倚着椅子看着外面街上的人来人往,铺落一地的落叶被风卷起又抛下,久久失神。
老板娘问他:“我该如何称呼你?商公子?”
“矫情。”客人摇头笑道,“以前我还没有做帝王的时候,跟韬轲两人以兄弟相称,他叫我商兄,你不妨也这样称呼我好了。”
“那商兄你这些年,怎么过的?”老板娘不矫情,大大方方地问。
商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在回想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
他去了与温暖初见的地方,那里盛放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他还记得当年的温暖自牡丹花丛中走过来的样子,年纪很小,身带异香,虽满眼恐惧无助,但一身异香却生生压住了满园牡丹香。
他在那里呆了很久,用心地向温暖道歉,用心地回忆与她所有过往,用心地告诉她自己从始至终一直深爱着她,但他唯独没有后悔,身处帝位的时候,他所做的一切,都该以他的国家为先,这哪里算是错?
后来大片的牡丹凋谢了,他好像也看到了温暖的凋谢,在她最好的年华里,被撕扯成了碎片。
接下来,他便有些记不太清了,闯过一段江湖,江湖也不过如此,没真的有多少快意恩仇,豪情万丈在,来来回回也是些尔虞我诈,争权夺位,所谓的快意恩仇也就是你杀杀我,我报报仇,这对他来说,太过儿戏了,实在无趣。
争过天下的人,哪里还看得上那点小伎量?
于是他又去做了个游侠,四方游走,饱览了不少大好风光,但他到底也不是曾经南燕的音弥生,对这些美好的山川河流只是乍见之欢,看得多了,也就都是一个样,学不来文人学士挥毫泼墨,写几首传世名作。
再接着他又做了点小生意,体味了一把人间烟火,每日为几个小钱奔波劳累,与形形色色的各式人等攀谈还价,这感觉像极了他曾经跟朝臣们迂回曲折,绕上个九曲十八弯地达成自己目的,于是也觉得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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