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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高峤回得很晚。萧永嘉已上床睡了。见他终于回了,坐身了身。
高峤快步来到床边,扶住了她,自己坐到边上,开口问她身体。说方才听下人讲,白天太医来过了,问她哪里不妥。
萧永嘉见丈夫神色关切,想起太医说自己胎像不稳,怕万一保不住胎,早早叫他知道了,反惹他空欢喜一场,便忍住,只说是寻常的肠胃不适,已是好了。
高峤松了口气,扶她躺了回去,柔声道:“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去去书房,好了我便回。”
萧永嘉目送丈夫出了屋,如何睡的着?辗转了片刻,想他这些天又起早摸黑,虽然心里气他,还是放不下去,也起了身,端了碗傍晚时开始煮的当归莲子汤,亲自送去书房。
高峤心里也知道,萧永嘉为他配合许陆北伐在生气,这几晚都不来书房了,忽然见她又至,还送东西给自己吃,未免受宠若惊,急忙接过,吃了,放下手头还没好的事,便要熄灯,说陪她回房去睡觉了。
萧永嘉坐了过去,替他整理案上堆得凌乱不堪的信报和文书,说:“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一日事情没完,便是我睡着了,你半夜也会偷偷起来再来这里做。我也不想你睡不好觉。你忙你的吧,不要管我。等你好了再去睡吧。”
高峤体贴地替妻子腿上围了自己冬日用来御寒的一张毯子,又往她腰后垫了隐囊,笑叹了一口气:“也就只有你最知我了。我怎从前都不知道你的好。”
丈夫不过一句无意之言,却叫萧永嘉心里生出无限感触。暗暗摸了摸如今还平坦的小腹,想着无论如何,也一定要保养好身子,再替他生个孩子。
书房里静了下去。
明烛燃烧,夫妇对坐着,如常那般,一个忙事,一个替他整理誊写,给他寻找寻找他要的东西,终于事毕,两人一道回了屋,上床,高峤想这些日自己忙碌,她也不大理睬自己,已是好些天没行房了,此刻见妻子卧在身畔,妩媚温柔,一时意动,朝她伸手过去,却被她推开。
萧永嘉命他趴在枕上,自己爬了起来,压坐到他腿上,双手替他揉捏肩背。
高峤正有些颈肩酸痛,静静享着妻子替自己放松筋骨。片刻后,闭目低声道:“阿令,我知你在生气。只是我做不到不闻不问。不管他们初衷如何,若他们真能攻下洛阳,替朝廷夺回这失了多年的半壁江山,便如同是在替我完成当年做不到的事,我又有何遗憾?”
他感到按压在自己背上的那双手,停了一停,又揉捏了起来。
“你甘心替那些想害你的人做事,我可以不管你,可你却也怎不想想女儿女婿?今日我收到了女儿的信。她还叫我问你的好!”
他又听到妻子说。一下睁开眼睛,翻过了身。
“快给我瞧瞧!”
萧永嘉见他一脸喜色,白了他一眼,将洛神的信从枕下取出,递了过去。
高峤看完,慢慢将信收了,沉默了良久,道:“比起许陆联军北伐,我其实更担心长安这边。他虽与我立下一年之约,但我却无意逼迫他为履约而草率用兵。取不回长安,难道我还真将阿弥再强行带回来?我也替他筹了些粮草的。前次他却只向朝廷发了封请战疏,既无给我的私人信件,更未开口向朝廷索要辎重粮草。”
“李穆其人……”
他神色复杂,停住了,半晌未再开口。
萧永嘉从后抱住丈夫,叫他躺了回去,低声道:“放心吧。我看他是个很有章法的人。从当初娶咱们女儿开始,一路过来,何曾见他鲁莽行事过?他既决议和西金打,想必就有胜算。咱们安心,等着那边的好消息就是了。”
他压下心中虑念,唔了一声。
“景深,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再生个孩儿?”
他闭目冥想,片刻后,忽然听妻子这么问。一愣,睁眼,见她一双眼眸还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她散落在枕上的长发,叹了口气:“我老了,已是不行了。”
“万一呢?你欢不欢喜?”
高峤又笑了,将妻子搂入怀中:“自然了。就是怕你太过辛苦,还是不要了。有阿弥,就已够了。”
萧永嘉不再说话,往丈夫怀里靠了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妻子的随口之言,并未让高峤多想。他亦闭目,却久久难眠。
算着时日和路程,李穆的军队,此时应该差不多到顺阳一带了。
和西金大军,应当即将就要半道相遇。
他感到焦心无比,等待着战果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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