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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夜色下,她借着月光隐约看见树梢上藏着一只鸟,那是一只体态毫不显眼,几乎与细密的树枝混为一体的生灵。她猜那只鸟应该是夜莺,因为它在月色下的歌声是如此的婉转幽雅。
说起来,她好像有支箭也带有夜莺的名字。那似乎是一样非常要紧的东西,可她却怎么也想不出那支箭为何十分的重要……
树梢上的夜莺仍在歌唱着,充满浓情蜜意的声音在她的耳畔缭绕,然而在不知不觉间,那声音开始变调了,等到她发现的时候,那只夜莺居然在用她熟悉的声音,她母亲那慌张阴郁的声音在同她说话。
“声音?”
“声音呢?奥拉!”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声音?!”
“为什么?”
……
像所有臭名昭著的监狱一样,德斯坦的班杰拉监狱几乎就刑讯逼供、无端虐囚以及受贿的代名词,从某种角度而言,这座监狱就是狱卒们经营的产业,而关在牢狱中的犯人不过是供地位低下的狱卒们释放压力的发泄品,以及供一众官员、胥吏榨取钱财的牲畜而已。对于这所监狱的乱象,曾有一名白麻雀将其描述为鸡笼—囚犯们就像待宰的肥鸡一样被小小的铁栏分隔圈禁,狱卒们若有需要,只需伸手便能掐住他们的脖子。事实上,从进入监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成了一堆死鸡肉。而在今天,一场偷梁换柱的戏码正在“鸡笼”上演。
在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两名狱卒照例推着清运车在一间又一间的囚室前穿过。一般情况下,这些担任清运工作的狱卒无需打开囚室就能完成他们该在天亮前完成的公事,因为囚禁于此的犯人们早就自觉自愿地把使用一天的便桶推出了牢房,狱卒们只需把便桶清空并摆放至原处就算搞定了整天的卫生工作。监狱工作能完成的如此简单、快捷,得益于这里的每间囚室都开有一扇可供犯人使用的小门,这扇门小得根本容不下人的身体,但却是囚犯们丢弃秽物、获得食物的唯一通道。不过对于一些不听话的犯人,狱卒就会故意锁住这扇小门,让他们在里面腐烂发臭。
负责清运秽物的狱卒只在一种情况下会开启囚室,那就是有人因为禁不住煎熬而庾死在囚室内了。狱卒们会将尸体往麻袋里一装,然后把它和盛放秽物的木桶搁在一起清理出去。久而久之,这里的囚犯便把天明前听到的“开门声”视为死亡之声。
今天,死亡之声又响起了。两个狱卒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将一个麻袋搁在了清运车上。但要是你一直注意这辆车的话,就会发现车在来的时候就装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而在离开的时候,依然只载着一个麻袋。
不多时,所有清运车上的东西便被送出了监狱的大门,装有秽物的木桶被拉往城南的消解场,而装着尸体的麻袋则有另一辆板车候着。两个狱卒手脚麻利地把几个麻袋甩到了车上,等到只剩最后一个麻袋时,这两人竟小心翼翼地抬着它一起上了车。只听车轴发出一声低哑的起步音,由劣马拉着的板车便朝坟地的方向缓缓行去。
一路上,两个狱卒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们不时伸长脖子眺望寂静无人的街道,间或抬头看看微微泛光的天边。直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马车进入两人的视野,他们才终于安分下来。
拉着尸体的板车在即将与马车错身而过时才停下,坐在板车车沿的狱卒忙不迭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他脱下帽子朝早就侯在马车边的两个士兵行了个礼,而那两个卫队装束的家伙却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其中一个人冷言冷语道:“人在哪?”
听到问话,狱卒急忙解开一个麻袋的扎口,只见袋口中露出了一个生有赭色头发的娇小身影。
“我们废了不少功夫把她换出来。”
那狱卒看似不经意地为自己邀功道,而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则隐隐流露出一丝得色来。
“她怎么回事?”卫队士兵又开口询问。
“我们给她用了点药。”
留意到士兵眼神中的不快之色,狱卒赶忙补充道:“只是普通的迷药。再过一会儿,她自己就能醒过来。”
“你们在她吃的东西里加料了?”
“她要是肯吃牢饭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事实上,她什么也不吃,最后迫不得已,我们只能把迷烟吹进囚室……事后免不得还要多花功夫遮掩烟味。”
那狱卒尴尬地笑了两声,又是一番有意无意地邀功。
“那么,为什么还绑着她?”
“你别看她瘦瘦小小的,还伤了我们这边的一个人呢!这不是为了保险,免得她得罪了各位长官吗?”
两个卫队士兵不置可否地互看了一眼,随后不耐烦地朝那名狱卒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把人抬上马车。
看到这个手势后,狱卒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他打横抱起尚且昏睡不醒的女子,随后,像安置一个贵重的瓷器似的轻手轻脚地把她摆到了车厢内。搞完这一切后,这个如同“食腐动物”般卑微的家伙再度退至板车的边上,并冲着两个卫队士兵露出了乞食般的谄媚笑容。
一个钱袋便在这时飞进了他的怀里,那狱卒下意识地掂了掂钱袋,脸上立刻浮现出了遮掩不住的喜色。
“我希望你们尽快忘记今天的事情。”抛出钱袋的士兵冷冷地说道。或许是因为天色黯淡的缘故,他那张沧桑瘦削的面孔在微光下看起来格外的阴沉。
“您放心,这件事绝不会有外人知道。”狱卒随口答道。
“看来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说话的士兵突然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箭,狱卒只觉得眼前一花,箭头的铁片就抽到了他的脸上,而他的同伴,也就是负责赶车的那个人则禁不住低呼了一声,下一刻,微风从车头带来的空气里就多了一股尿骚味。
“我说的是忘掉今天的事情。”卫队士兵皱着眉头收回了羽箭。
“如果实在忘不掉也没关系,弗莱格先生会好好关照你们的家人,让他们帮你俩长点别的记性。”
说完,面色阴沉的士兵便摆了个滚蛋的姿势。被吓得不清的狱卒连忙抓着钱袋,飞也似的蹿了出去。待看到劣马拉着的板车驰远后,一直尚未开口的士兵终于忍不住唾了一口。
“肮脏的家伙!”
这个声音暴露了那士兵的年龄,他似乎比身边的同袍小了不止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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