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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素素一把推开蜻蜓,狼狈的用帕子掩嘴道:“滚出去!”
蜻蜓只得端着银盘退了出去。蒋素素扶着椅子,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那一日蒋阮对她说的话又浮现在耳边:因为,那紫河车,是母亲亲自丢弃的啊。
只有明白了蒋阮话里的意思,才知道这句话有多可怕。蒋素素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胃都逃出来,只要一想到自己吃进肚里的就是……。她就会吐得昏天黑地。
蝴蝶那个贱人,竟然买回了这样的紫河车,蒋素素已经将她狠狠折磨了一番丢出了府,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留不得她。蒋素素这几日每晚都会做噩梦,从梦中惊叫起来的时候满头是汗,只觉得心中惶惶不安,她拿过一边的铜镜,便见原本绝色脱俗的容颜已经有了憔悴之色,显得大打折扣。
“贱人!”她将铜镜往地上一摔,眉宇间都是焦躁。
……
蒋府名义上新修的小佛堂,不过是年久失修的一间黑屋子。处在蒋府最偏远的一个角落,院子里也只有破旧的挖方和枯井,几株枯木,瞧着便是阴森森的,似乎终年晒不到一丝太阳。
两个皮肤黝黑的婆子守着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谈,许是谈论的就是小佛堂中之人,不时的回头看那佛堂一眼,目光中满是鄙夷。
蒋阮带着天竺和白芷过来的时候恰好见着就是这一幕,两个婆子一见到蒋阮,连瓜子也顾不得收拾就站了起来,点头哈腰的问好。
前几日的事情府里的下人早已穿的沸沸扬扬,原本是夏研抢占先机,却愣是被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嫡出大小姐摆了一道,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下人们也不是瞎子,主子们之间的事情也瞧得清楚,分明这个大小姐手段要比夫人高超多了。再想到如今蒋阮又是太后面前的红人,真要处置了府里一个婆子岂不是易如反掌。是以虽然知道蒋权不喜爱这个嫡女,却也没人敢对蒋阮有轻视之心,平日里还是毕恭毕敬的。
蒋阮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我进来看看母亲。”白芷便上前,将两个装满碎银的荷包塞进那两个婆子手里。
两婆子只不动声色的掂了掂荷包,面上就笑开了花:“大小姐何必客气,若是想来直接说一身便是。老奴这就给大小姐开门。”说罢便取出挂在脖子上的铁钥匙,将那屋门打开了。
几人这才瞧清楚,那屋门竟是用铁重新打了一层,门栓还在外面。这便是堂而皇之的将夏研锁了起来。
两个婆子将门打开后,便避到一边,蒋阮带了天竺走进去,白芷站在门外,婆子了然,远远的走到另一边,也听不见里面人在说些什么。
屋中黑漆漆的,只开了一扇小窗户,便是小窗户还是用木板钉死了的。里头什么都没有。
夏研早就从窗户那处听到蒋阮的声音,此刻只做不知。天竺点燃了油灯,屋中便看得一清二楚。只有一架木床,上头铺着一层薄薄的毯子,潮湿又脏污。一张木桌,还有一个草蒲团,一尊供桌,一台泥做的观音像。夏研就跪在草蒲团上,闭着眼,似乎真是诚心祈祷的模样。
蒋阮在木桌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环视周围。想来蒋权是真对夏研动了震怒,屋中这般,几乎要能与她庄子上的“家”不相上下了。风水轮流转,夏研当初吩咐张兰家的那样“招待”蒋阮,可曾想过今日也落到同样的境地。
夏研双腿已然跪的发麻,膝盖又痛又痒,此处潮湿不通风,一遇到下雨便阴寒刺骨,不过几天,她竟落下了风湿的毛病。可蒋权又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来探视。今日倒是来了探视的人,却是她的眼中钉,蒋阮。
夏研本想不理蒋阮,无奈蒋阮太沉得住气,也不出声,静静的坐在屋里。而她双腿跪的实在难受,终于睁开眼睛,语气平淡道:“你来做什么?”
蒋阮微笑着看着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母亲在此修身养性不过几日,竟似乎也沾染了佛性,瞧着云淡风轻了许多。”
夏研气急,她竭力装作仍旧同以往那般清高温婉的才女模样。可低头审视,衣裳上沾染了油污和脏迹,瞧着便是腻腻的。也因为锁在这个地方,不能同往日一般每日沐浴,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原本骄傲的一头长发如今乱蓬成一团,中间还打了结。至于容颜……。闭着眼睛,夏研也能想象的到自己如今有多丑陋。
在蒋阮含笑的目光面前,夏研竟有一种被扒光了衣服仍到市井中任人观瞻之感。这样的感觉令她如何接受。
她抬头看向蒋阮,蒋阮一身娟海棠色纱金丝绣花长裙,乌发雪肤,唇红齿白,便是在阴暗的黑屋中,浑身上下也好似镀上了一层熠熠的光彩。这光彩令她只不过是坐在木桌之前,却好似坐的是天下最至尊的位子。那含笑的目光俯视过来,便似看尘埃中的一只蚂蚁,尽是嘲讽。
夏研浑身发起抖来,蒋阮越是光鲜,她越是狼狈。这一刻,竟让夏研想到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赵眉时候的场景。
许多年前,她享誉京城才女之名,做的一手好诗,描的一手好画。女工琴棋,无一不精,便是所有男子倾心,女子妒忌。
可是她还是没办法嫁入一个好王家,只因为她的父亲是府中庶子,连带着她的身份也不高。那些王侯将相能将她娶回去做妾,却不能做妻。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美人迟暮,红颜白发,而是泥盆养牡丹。年少的夏研心比天高,一心要攀上一门好亲事。这个时候,她遇到了蒋权。蒋权是朝廷新贵,生的儒雅英俊,风度翩翩,与她郎情妾意,可最后要娶的人不是她。
夏研曾远远见过赵眉一次,那时候的蒋权刚与她说了要娶赵家千金,夏研偷跑到将军府门外,就看到了那个笑容肆意飞扬的少女。她一身红衣猎猎,眼睛里都是单纯的笑意,显然是从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她的父兄都宠爱的看着她。夏研心中便升起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
她想,凭什么这世上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别人渴望的一切,我心心念念的却是终生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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