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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尚得好一阵子,老爷子待着无聊,便让谈宴西叫人把棋盘送来,两人下一局棋吧。
老爷子下地也撑不住太久,棋盘是架在病床的支架桌上的。
谈宴西叫老爷子执黑,不贴目。
老爷子瞪他“可是瞧不起人了。”
谈宴西笑说“这不念您大病未愈,体力不支嘛您宝刀未老,我哪儿敢瞧不人。我的围棋还是您指点的呢。”
老爷子这才受用接受,拈子,落在小目。
爷孙二人而今下棋,早没了过招的意思,只图消磨时光。
老爷子说棋盘里见心性我们谈家老三,这棋路瞧着谨慎圆融,实则招招暗藏杀机呢。
当时谈老爷子说这话,谈宴西十三岁。
他惊出一背的冷汗,心绪一霎就乱了,后半局兵败如山倒,输得一塌糊涂。
局后老爷子问他要不要复盘,他说不用。
老爷子笑他到底年轻。你即便叫人瞧出了杀机,那又如何,剑还没出鞘呢,你倒自己先投降了。
谈宴西决定学棋那年,十岁。
彼时他已明白,尹含玉靠不住;他那驴粪蛋子表面光的舅舅更靠不住;谈振山视他背上芒刺,喉中鲠骨;至于兄长,怕只有切肤的恨。
他唯一可能的出路,只有老爷子。
他叫姚妈帮忙,延请了一位围棋老师,下了学,泰半时间都耗在这上头,连做梦都在打谱。
后有一回家族聚会,他特意早到了,溜进了老爷子的书房。
保姆跑去跟老爷子汇报,说没留神,谈宴西进了书房去,她一个保姆,也不知该不该把人y出来。
老爷子好奇这一贯待角落里闷声不吭的幺孙,今儿竟这么大胆子,便自己去书房瞧。
过去一看,谈宴西没动他别的什么东西,只蹲在他摆在茶几上的围棋盘前,左右博弈地跟自己下棋呢。
小孩儿抿着唇,神色严肃,冰雕雪琢模样,比谈骞北小时候倒还要讨喜两分。
他没责骂,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瞧了一会儿,小孩儿棋路似模似样的,还真不是花架子。
他冷不丁出声“学多久了。”
谈宴西似被吓一跳,“半年。”
“谁叫你学的”
“我自己感兴趣。”
“你知不知道,我这书房轻易进不得。”
“知道。但我听说爷爷有副围棋,棋子拿玉石雕刻的,国手都摸过,所以想摸摸看,也沾点光。”
老爷子被逗得呵呵直笑,捡他棋盘上的棋子,说两人来一局吧,让他七子。这概念基本也就等同于指导棋了。
谈宴西毕竟一个新手,输得理所当然。但输得不难看,里头有好几手,绸缪布局灵气得很。
往后,凡是有空,老爷子都喊他去下棋,持续了好些年。
因老爷子的这么一丁点偏宠,谈宴西在家里的地位便有质般飞跃,至少再没人敢在明面上那么不加掩饰地轻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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