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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陆老?嗯!你是说杭州**丝织陆孝通陆老?”吴宸轩本来在榻上翟歪着,听到了陆老来的消息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旁边伺候的兼职文书赶紧把吴大人搀扶起来,其实吴宸轩的身体已经基本上从麻醉的药性中回复过了,不过为了演戏逼真也不得不继续卧床,当然这货本来就是“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的极品懒货,早晚的能下床溜达两圈,也就是了,其他时间都在他那张外表平常,但是里面却改造成海绵垫子的病榻上挺尸,养的柳红丝白的。为了不穿帮不得不让度娘帮他对肤色进行了一番化妆,好在到了时间,一个热水澡就能让生物染料彻底分解,倒也不虞有什么后患。
“快,快请进来。不,扶我到门房亲迎陆老。”适应了一下地心引力,吴宸轩这货穿着一身府绸的里衣,头上扎着武功带一摇三晃的就奔屋外而去。孟老大看在眼里,不禁在袖子里挑起了大拇哥“罢了。还得说是吴老弟一片赤诚,一省的藩台能带病到门房亲迎一介商贾,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看来吴老弟虽然高官显爵,但是骨子里还是我商界中人,这个山东商会的魁首硬是要得。”知道里面猫腻的苗二哥在孟老大的身后一撇嘴,这个吴老弟现在俨然是演技派了,举手投足丝丝入扣,做戏的功夫足够在韩家潭混出名头了。
坐在布政使衙门二门内的厢房里,几位湖锦苏绣的生意人打扮的来客正在品茶。不过这间厢房倒也别致,和其他衙门口的侯见房的红木条凳罗圈椅不同,单人洋沙发,一水的蓝呢面滚了白边的沙发套,两个沙发之间还有个酸枝木的茶几,茶盏放在铺着厚厚的绿呢子台布的茶几上,丝毫没有响动。屋子的窗户全是大方格的浮法玻璃窗,虽然透亮不如玻璃板,但是茶色的玻璃透光性也比窗纸强得多,而且从窗户望过去,外面的院子里一草一木能见个的轮廓,但是从外面如果不把脸贴到玻璃上是休想看清楚室内的情形,而过梁上外开的气窗,让关着门的室内空气也不浑浊,反而室外草木的青味还隐约能嗅到。室内的山墙上一副巨大的类似升官图的物件吸引了几人的目光,细细看来,这图的上半部分居然是布政使衙门的各房各司的组织机构和主要职能以及各个机构的主官、从属的姓名表字,而下面表格里则是几条并行的办事流程,什么类的公事先找那房后办何事,章程上写的明明白白。
荣德生面带钦慕,给他哥小声议论着“这山东布政使衙门还真别致,这图表望这里一挂,只怕傻子也明白这衙门口里的办事章程了。办事的自然欢喜,只怕这师爷刀笔的就少了不少茶钱、鞋脚钱。”
荣宗敬面色如常,其实心里也颇为感慨,他也想到了此处,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如果自家的企业也在接待室里张贴这样的图表,不仅方便了客户的业务,还能让各个部门能权责分明,少打些撕咬,自己的精力也能从调处下面人的纷争中解脱出来。心下盘算一番,荣宗敬就打定主意要回去的时候在自己的申新各厂都推广一下。
“方便?呵呵,怕是吴大人不仅仅是为了让办事的图个方便吧。”陆孝通陆老一捋自个的长冉,笑道:“这吴大人的办法不光能让办事的办的明明白白,也能让这些滑吏们难以上下其手,而且长此以往这风气日见清明,办起差来掣肘的少了,实干的多了,这日后的效绩才是不可估量的。说起来,这官场上素来是“任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老朽真是越来越佩服这位吴大人了,白手起家、少年得志不说,单单这一手流程上墙的妙手就让这官场痼疾有了起沉疴的良方。”
“良方?莫非陆老不远千里为小子送来了疗伤的良方,那敢情好。小子在这里先行谢过陆老赐方大恩了。”吴宸轩人未到声先达,见到一身里衣,扎着头带的新任山东布政使当朝二品的吴宸轩,刚刚起身相迎的众人也是大惊失色。若说在商会或者酒楼茶肆私下交往,依照商贾见面的行市,倒也不算过分。但是在一省藩台衙门里,一个实授的红顶子带病到门房亲迎,这个面子可就大了去了,就算是身份如陆老这般的,虽然也捐了个候补抚台,但是和这位吴大人比,无论身份权位,两者不可以道里计。所以陆老本来还笑呵呵的和几位同行的江浙商人打趣,一见这个情形,陆老马上正容捋衣,几步上前,在门口就把吴宸轩给接住了。但见陆老撩衣襟这就要下拜,见状吴宸轩可不能视若无睹,赶忙上前搀扶。
“哎呀,这可使不得啊。陆老,您这可是折了我的阳寿啊。您是前辈名宿,能来我这小庙那是我的荣幸。您这一出不要紧,真要是让您老沾上一星半点的卜土,那这事情宣扬出去,小子我可没脸再见江浙的同行们了。快快,荣家兄弟,赶紧搀扶了陆老入座,我这身子骨还吃不住力气呢。”
一番忙乱见礼之后,大家回到厅内分宾主落座,卫兵进来换了茶叶,无关人等都退了下去,在这里的都是齐鲁江浙的豪商巨贾,也都多多少少的有个官阶出身,最低的也是个四品候补道的蓝顶子,这一屋子的身家恐怕不下于大清朝一年的财政收入,真可谓富可敌国。
“这样啊,咱们今天这是齐鲁江浙商界贤达的聚会,只讲交情不讲品级,虽然在座的多多少少都有个顶子,但今天这里就暂且不论吧。”吴宸轩先开口定了基调“虽说这里大小也算个衙门口,但是进了这间屋子就是我吴宸轩的客,讲的是坦诚平等的待客之道,其他的规矩在这里统统不作数,咱们且关上房门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好,老朽就倚老卖老的先说两句。今日吴大人,额,是宸轩老弟的做派确实是老朽没有想到的”陆老面色红润,声若洪钟“古有倒履相迎的典故,今日宸轩老弟病装待客也颇有古人风范,让老朽等江浙同仁深感这齐鲁商界贤达的好客仁义之风。”
“哪里那里,陆老请上座,诸位江浙的同仁,都请宽坐。”吴宸轩激动的搓搓手“没想到小弟正在床上装病,给下面人吩咐的不见外客,差点耽搁了诸位贤达的大事,宸轩有罪,祈请各位前辈海涵。”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陆老是这一伙的领头人,他赶紧摆手道“吴老弟贵为一省藩台,官场上多有不便,我等做了不速之客,却能得到你老弟的热忱接待,实是感激不尽。冒昧来访,这海涵的话还是让老朽来说比较恰当吧?”
“陆老言重了,江浙是我国工商昌盛之地,诸位都是江浙工商业界的名宿新秀,在发展工商,振兴经济方面都有着自己的高见。此次来访,不管贵会的诸君有何吩咐,小弟定当竭力效命,但是小弟我也有所乞请,请诸君参观我山东商会的工商企业后,还望诸位能不吝赐教,留下宝贵的意见和建议,如何?”
“啊,吴老弟如此说话可就见外了,我等上门当了空手而来的恶客,主人家有一点要求,我们哪里敢推辞啊。吴老弟既有吩咐,老朽敢不尽力而为。”
“呵呵,在此我先行谢过了。”吴宸轩心里话,江浙财阀的银子固然多,但是工业实力比起山东差滴不是一星半点儿,不过江浙擅商贸,留点意见就能让山东的商家们受益匪浅,比起送上真金白银来都不遑多让。
“陆老,您这次来济不知有何差遣?”一番寒暄之后,逐渐转入正题,孟老大先询问开了。
“孟老板客气了,谈不上差遣。老朽和江浙商会的诸位同仁此次来济南,一是对上次济南商会,额,现在是山东商会诸位仁兄访问鄙商会的回访,二是想和探讨一下,江浙齐鲁商界扩大合作的路子。三来吗,也是老朽等的一点私心,就是…”陆孝通说到此处有些踌躇,看了一下荣家兄弟,荣宗敬赶紧接过话头。
“就是上次吴兄给朱志尧老哥指点的重工兴国的路子,说实话,当时我们也是盲目崇洋,没敢听朱老哥的用标准机械厂和求新机器厂的产品。申新二厂年初扩建的时候听了道胜行的买办的蛊惑,采购了俄国的拆包机、打包机,四十轴的飞梭机,谁知道样品到了后,让厂子里的英国技师验看了说是,三十年前伯明翰淘汰的机型,老毛子把这些二手货用的几乎报废了又整修一遍,就当新机器卖给我们。”荣宗敬也是一肚子苦水,这段时间申新二厂的扩建工程快把这位商界的后起之秀给折磨疯魔了。“八十万两银子眼看就要打水漂了,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厂子里收的印度皮棉都是借的钱庄的银子,九出十三归呐。看着厂子每天进进出出的,生意兴隆的很,谁知道其实是个空壳子,挣得银子不够给山西票号填窟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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