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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恕在下眼拙,当面不识真人,还请阁下报个万儿。”张雨亭对眼前这位并不熟悉,不过对方一口就报出自己的字号,也颇让张雨亭感到自己脸上有光。
“雨帅安好,在下山东布政使,武翼新军总统制,山东商会理事长吴宸轩前来拜望。”吴宸轩已经想起来为啥对八角台这个小地方如此熟悉,敢情这里卧着一条真龙,未来的东北王在此,不来拜拜山说不过去。他的心态是平等的,所以态度甚是平和。不过张雨亭可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定位,没想到这么一尊大神能来他这座小庙。
“哦,原来是吴藩台当面,不敢当大人谬赞,草民张雨亭拜见大人。”张雨亭虽然年轻,但是见识可不浅,他虽然也是大吃一惊,但是还是收摄心神,强作镇静的给吴宸轩见了礼,虽然这时候张雨亭还心存疑虑,一省藩台带着几百人马就穿州过府的到这个穷乡僻壤,这事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张雨亭也是不把准,所以虽然礼数周全,但是绝不松口,没有请他们进屯子里。
“雨亭兄,不用多礼。本帅听闻你组织保险队,保护乡邻,绥境安民,所作所为让人钦佩。”吴宸轩一抱拳,很是随意的回个礼“本帅当年也是一介商贾,也曾组织保险团,为商民保驾护航。侥幸得以立下微功,蒙太后恩典才有了今日的一点成就,说起来我也算是干保险团的始作俑者。今日有缘相见,想和雨亭兄续续交情,不知雨亭兄意下如何?”
“这个。。”张雨亭觉得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若这位是真的山东藩台,那他这天大的面子可就掉地上了,不光一段机缘会丧失,说不定还得罪真神,祸福难料啊。可若这人是在诈他,那他们的处境可就更加堪忧了。雨帅就是雨帅,虽然面色犹豫,但是心里把利弊权衡一番,心念电转之下接口道“藩台大人言重了,草民不敢高攀,还请大人和诸位总爷到屯子里稍事休息。虽则穷乡僻壤,物资匮乏,也好让在下稍尽地主之谊。”
“既然如此,雨亭兄请头前带路。”
“且随草民这边走”张雨亭既然已经答应,吴宸轩倒也不虑有他。带着一众士兵就进了屯子,士兵们的装备让老张都看直了眼珠子。人手双枪不说,还有轻重机枪、掷弹筒,马上车上子弹炮弹堆的冒尖。
“雨亭兄,最近日俄交火,周边的百姓可曾遭殃及?”
“不瞒大人,这日俄交手,辽东一代的百姓大都逃难了,我们屯子还算太平,也接收了几百口子流民,屯子里的老少爷们也想多搭救几个,怎奈肩膀窄,担不动这许多重担。”
“雨亭兄说的是实情,老弟我一路走来也见到生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实在是我辈官员军人的耻辱。百姓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养我们这些当兵的,这战事一起,指望我等维护他们周全,却落得如此下场。今后我等如何有脸面再和百姓们相见。说不好听的,就算是寻常人家剩菜剩饭的养条狗,主人家蒙难也要汪汪几声,我们这些穿军皮的在这辽东大地上只能夹着尾巴走路。惭愧啊。”吴宸轩长叹一声,一副忧国忧民的态度若面对二十年后的东北王未必能有什么效果,但是现在的张雨亭热血未冷,见到朝廷命官如此关心民间疾苦,固于国人传统的清官情结,心里自然是好感丛生。
“大人说的是,雨亭忝为这十里八乡的保险队长,也未能保境安民,让老少爷们没少受罪。雨亭也深感内心有愧。”张雨亭感动归感动,但是心里的戒备可没放下。“请恕小的饶舌,这战火连天的不知大人此行行止如何?若是涉及军国大事,小的自然不敢多言,自当小的多嘴了。如能用得着小人,小的自当为朝廷效力。”
“我与雨亭兄一见如故,这次虽然是上面指派的差事,但是与雨亭兄分说一二也无妨。”吴宸轩见张雨亭如此上道,自然是知无不言,好好和这位东北王套套交情。“雨亭兄,不知你如何看待日俄两个列强在东北的战事。”
“日人贪鄙,俄国凶蛮,对我大清的龙兴之地都是垂涎三尺。日军虽然精锐,但是毕竟是新起之国度,国力上较老毛子可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若不能出奇制胜则必败无疑。老毛子的兵力虽多,奈何士卒多是农奴出身,平日里在大清国耀武扬威或许还在行,但是要他们为了他们沙皇拼死力战,恐怕也是痴心妄想。更兼北方陆路漫长,补给困难,恐怕俄军若是得势也难以全歼日军,如过事有不谐,恐怕到时候补给断绝,坐困愁城而已。”
“哎呀呀,雨亭兄,你身在乡野,但是目光如炬,比起很多朝中尸位素餐的大人们都要看的精准,小弟佩服。”吴宸轩真的有些震惊,这位出身草莽的东北王,虽然未必是修养多高,但是眼光必有其过人之处。但是对于他先投身俄军帐下,又在被俘后转投日军,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大人,你过奖了。小的瞎猜胡蒙,乡野之人怎么识得朝堂庙算。”张雨亭虽然口中谦逊,但是他处心积虑的卖弄绝不是一时嘴快,而是想看看有没有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吴宸轩这些年的历练,这些把戏见得多了,不过一位未来民国历史上的巨头能向自己献媚邀宠,把自己当成天梯,也算是一件乐事。
“雨亭兄,不瞒你说。此次兄弟我动用大军以满洲义勇军的进军辽东,可是拉偏架来得。”
“啊?此话怎讲?”
“雨亭兄,诸位兄弟,庚子国变没过几年吧。当年老毛子以“保护中东铁路”为由,出兵占领了咱们东三省。到如今已经是五年之久了吧。朝廷可曾有能力驱逐毛子,收复故土?”
“大人你这话说的,若是朝廷能出兵收复东三省,那咱们还用的着看那个博罗诺夫的脸色吗?”汤二虎大声嚷嚷着,张雨亭心中暗暗叫苦,心说“大哥啊,你可真是我的亲大哥啊!咱们跟老毛子虚与委蛇,那不是都因为朝廷不争气吗?这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这当着这位朝廷命官的面就指摘朝廷无能,还告诉人家自己抱了老毛子的大粗腿,那人家杀你个通敌卖国也不为过。”张雨亭暗暗焦急,但是也没法发作,只好见机行事,希望这位吴大人能马虎过去。
没想到这位爷根本没有当官的觉悟,反而一点头:“着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二虎大哥说的在理,这朝廷纯粹是个摆设,连个屁都不敢放,哪里还敢和老毛子过过招。”
清了清嗓子,吴宸轩继续分析“所以说是事实上,在老毛子侵占东北全境的情况下,朝廷也只有以下的几项选择:第一是任由俄国侵占,奋发图强,期望有朝一日,与俄国决战,收复东北。这个说的容易,若是俄军修好铁路,补给不是问题,就凭咱们这个烂摊子,早晚连关内都得让老毛子给得了去。第二就是利用日俄矛盾,同意日军驱赶俄军,但是事后不与日本交涉,任由日本全面替代俄国,掌管东北三省全境。这样根本没有意义,只是换了个爹而已。第三就是同意日军驱赶俄军,但是,不给日本报酬。不过这小日本身材不高,可脑袋不傻,谁能让你借驴拉磨白使唤啊,所以纯属痴心妄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就没有解了吗?咱们东北的老百姓都是给洋人当牛做马的命吗?”汤二虎一拳头砸在车辕上,震得大车稀里哗啦的一阵子颤动。
“还有个办法,就是同意日军驱赶俄军,事后朝廷收复东北全境,然后割让小部分土地和主权,作为给日本的报酬。就当是麦收大忙,雇了麦客帮忙,总不能让人家白忙活吧。事实上,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符合现今大清国国家利益最大化的最佳选择。至于前三个选择,都只会比这个选择更坏。”
“大人说的在理,谁让咱们是弱国呢。”张雨亭也在心里默默权衡,若是自己是大清首辅,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对此深以为然。
“唉,真是憋屈的上,咱们这拿的枪杆子,却只能对着百姓耍威风,不成了门槛猴了吗?”张景惠也感叹道。
“不过日俄都是狗改不了吃屎,在咱们东三省打仗,又不是打上三天俩早晨的,说不定打上年余也济着他。百姓们这受的罪可就大了,所以小鬼子来找我们买武器的时候,兄弟我就灵机一动,和小鬼子做了个交易,咱们出兵帮他打老毛子,让战争抓紧结束。而且这打仗也不是白打的,我和小鬼子的大头目有约定,凡我所属战区的百姓都归我保护,不允许俄军日军进入,能为东北的百姓撑起一片安全区,也算弟兄们的血没有白流。”
“大人高义,替我东三省的百姓做主。”张雨亭躬身施礼道。
吴宸轩摆摆手,“实话对几位说,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救苦救难还是助纣为虐,或许这些都留给后人去评说。我辈武人不能持干戈而绥靖边疆已经是无颜苟活,若能救得几条国人的性命,或许可以弥补一二,但求个稍稍心安而已。此次出兵并无朝廷明旨,不过是山东商会的诸位贤达出资资助,武翼新军出兵轮战而已。”
八角台的几位头领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大的阵势居然是私自出兵,这位胆子大的也没边了。不过张雨亭转念一想,若是俄国赢了,无法就是说士兵逃亡后被日本人雇佣参战,俄国人也没有多少办法能发飙。若日本侥幸赢了,和日军一起参战的武翼新军自然不会被责难,朝廷还得罪不起小鼻子。所以看似大胆的举措其实风险是可控的,只不过大清国的上上下下都被洋人二字给吓怕了,没人敢这么想,平日里跟自己族人那些阴狠狡诈都变成了唯唯诺诺,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这位吴大人可谓敢跟洋人耍心眼的真汉子。
接下来几位老大自然是好酒好肉的在屯子里开了一桌,在吴宸轩倾心接纳,几位头领刻意奉承之下,自然是气氛热烈,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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