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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风是刺骨的寒凉。
窗户半开着,窗帘在夜色灯光里轻轻飘拂。破碎的光影,像断翅的鸟儿,支离破碎地飘零着。
夜,真冷啊!
也许因为认床,也许觉着孤独与寂寞。辗转到凌晨2点,还是无法入睡。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一本线装的《聊斋志异》,繁体,竖排,书页泛黄。老旧的书。卷着被子,一页页地翻着,打发这百无聊赖的冬夜。
犹记得幼时,电视台很晚的时候播放《聊斋》,那碜人的音乐,漆黑屏幕上一点飘摇的孤灯,十数年来每每想起还是噩梦般的存在。想起那些剖心断头的画面,又惊又惧,明知不过是小说家的臆想,却还是吓得不敢入睡。辗转着,翻滚着,躲在被中,更怕得要死。这座老宅,本就寒意森森,有这奇书加持,我更是睡意全无。
那书啪地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躬身捡起,赫然在书的扉页上看到一行小字,“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短亭短,红尘辗,我横箫再叹。——厉明心”
厉明心大概是他的姨或者厉家的什么人。字迹娟秀,漆黑端正的蝇头小楷。字迹晕染开,似乎是许多年前题的字。
不知是怎样才情出众的女子,有这样哀婉细腻的心思。
我枕着书,遐想着。
墙壁上发出咚咚的敲击声,有节奏的,我吓得魂飞魄散。一咕噜爬起来,倚靠床头。寂静无声。
手机铃声炸响。我惊跳起来,摸过手机一看,是厉尘扬,“你……你怎么啦?”
“我听到你房间里的响动,是不是不习惯?这么晚了还不睡?”那人苍哑的声音在幽凉的夜色里悠悠地传来。
“你声音怎么啦?”我盘腿而坐卷着被子,望着窗外,“我睡了一觉了,是有东西掉地上了,把你吵醒了?啊嚏——”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吴州果然比S城要冷得多。
“万宁……”他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
“好,你快睡吧!”我轻笑着,“怎么啦?”
“……”他不吱声。
“怎么啦?”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渴了,我想喝水……”他颤声道。
我挂了电话,趿着鞋子,小跑着出了门,推门而入。灯光氤氲,那人躺靠在枕上,头发凌乱,目光幽幽地望着我。
我倒了杯水给他,房间里沁凉入骨,“怎么啦?”我坐在床边,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喝着水。“房间里是不是太冷了?”我摸了摸他的被子,被子还算厚实。
“你冷吗?”厉尘扬把水杯递给我,我接过杯子,他触碰到我冰冷的手指。
“还好。”我将杯子放下,躬身拉开被子,轻轻地翻动他的身体。周云生交待过,隔一两个小时要给他翻身,按摩,避免血液不畅,肌肉痉挛。
力道不大不小,他却小猪一样地哼哼着。
“怎么啦?我弄痛你了?”我举着手,惶惑不安地半跪在他身侧。
他摇摇头,闷哼着,拉过被子搭在自己身上,眼神闪烁着,“我困了。”
“那我睡去了……”我滑下床,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有事你叫我啊!”
“万宁!”厉尘扬叫道,“你……要是睡不着,就陪我说说话吧!”
我想了想,跑回房间,拿了那本《聊斋志异》,坐在他身边,扬了扬手里的书,“有好东西,想听哪篇,我读给你听。”
“《荷花三娘子》。”他靠在床头,眼里透出一缕明灭的笑意来。
“荷花三娘子,我看看在哪里。”我翻着枯黄的书页。
“58页。”他拽了拽被子,半侧着身子,拍着胸脯。“过来。”
我无语地瞪着他,这个人……那日在古唐楼,他还问我王六郎是谁。无奈地笑着,摇头。翻到第58页,清了清嗓子,“湖州宗相若,士人也。秋日巡视田垄,见禾稼茂密处,振摇甚动。”我一个字一个字点着那竖排的繁体字,“疑之,越陌往觇,则有男女……野……合……”呸呸呸!我把书啪地扔在他手上,他拿起书,笑着,继续念着,“即见男子腼然结带,草草径去。女子亦起。细审之。雅甚娟好。心悦之,欲就绸缪,实惭鄙恶。乃略近拂拭曰:‘桑中之游乐乎?’女笑不语。宗近身启衣,肤腻如脂,于是挼莎上下几遍,女笑曰:‘腐秀才!要如何,便如何耳,狂探何为?’诘其姓氏。曰:‘春风一度,即别东西,何劳审究?岂将留名字作贞坊耶?’宗曰:‘野田草露中,乃山村牧猪奴所为,我不习惯。以卿丽质,即私约亦当自重,何至屑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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