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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申年亥月,元京飞雪漫天。
柳絮般的雪从狭窄的天窗飘进来,在地牢的茅草上落下斑驳的痕迹,随即茅草被一只染血的赤足踩得下陷,这是一只受满刑伤的脚,纤细的脚踝上被刑具勒出骇人的淤青,可这脚的主人却不以为意,伸手接住一片飞雪,飞雪在他指尖转瞬间便化成了水。
房青玄张开干裂的唇瓣,干涩又哀苦道:“皑皑白雪,亦如我心!”
半月前,房青玄被家中的丫鬟背叛,他还未公之于众的文章全被偷走,文章传了出去,那些人断章取义,说他鼓动人心欲要造反,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被皇帝亲自下令关进了御史台,御史台又名兰台。
兰台说着好听,却是所有官吏们的噩梦,死在这里的清官贪官不计其数,不管是不是被冤枉,都是先受一顿酷刑,命大点的能熬到沉冤得雪的时候,命薄的就永远留在了兰台。
“太子殿下,下雪了。”
小旺财兴奋得脸颊红扑扑的,没规没矩地跑进来。
只见金丝床幔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挑开,太子坐在床榻边,一身明黄色的寝衣,袖口处锈着吉祥的卷云纹,慵懒华贵,他的五官异常端正,端正得太过则多了一丝轻佻的邪气,但只有在他笑的时候才会出现,他不笑的时候,略有些冷,比外面的寒冰还冷,眼神沉稳又老练,这幅模样让人看不出他才年仅十七。
小旺财一看到太子殿下那副冷淡的模样,也迅速冷静了下来,害怕殿下斥责自己鲁莽咋呼,忙把头低下来,躬着身子过去伺候殿下穿鞋。
元长渊低头看着小旺财肩头上沾到的雪:“刚入亥月便下雪,这个冬日,平民百姓怕是难捱。”
小旺财后背冷汗直冒,每到冬日,就总会传来有人在街边冻死的消息,太子殿下每每听闻,都会叹气,而他方才居然因下雪而兴奋,还扰了殿下的清梦。
“太子殿下,奴才该死。”小旺财跪在元长渊脚边,头用力往地上磕。
“你也年长一些了,玩心还这么大。”元长渊只是摇头,并未生气,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小旺财停止磕头,跪在地上,跪累了,就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简直跪没跪相:“殿下,十月就下雪,奴才活了十一年还是第一次见呢,而且还下得这么大。”
屋内摆了好几个火盆,元长渊并未感受到丝毫寒气,将窗推开,才发现窗外的红梅都被雪压弯了。
红梅的花苞在白雪的掩映下,真的很美,小旺财大字不识几个,此刻却很想吟诗一首:“雪压寒梅清如画,草鞋蓑衣仍刺骨……”
谁知他刚吟到一半,太子殿下就直直地向他投来目光,脸上看不出喜怒:“谁教你的?”
“是…是奴才听来的,最近元京好多这样朗朗上口的诗,据说都是翰林院典籍房青玄房大人写出来的。”
小旺财又多嘴地说了句:“就是半月前被皇上下令关进御史台的那位。”
元长渊背着手:“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典籍,还有这份忧民之心,给这位房典籍送些热乎的饭菜去。”
元长渊并没有要救房青玄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欣赏那首诗。
房青玄卧倒在茅草上,蜷缩着身子,又冷又饿又渴,披散的发丝盖住了他一半的脸颊,露出来的那一半即便看上去毫无生气,可也叫人挪不开眼。
小旺财提着食盒出现在牢房外,透过栏杆,看向一身囚衣的房青玄,心中惊呼,原来世上真有光风霁月般的人,若是换上干净的衣裳,怕是更叫人惊叹。
房青玄听到有动静,以为又是来提审自己的,瑟缩一阵后,才虚弱地睁眼。
小旺财那张圆圆的脸很喜庆,他冲着房青玄恭敬道:“房大人,太子殿下命奴才来给您送些热乎的饭菜。”
“太子殿下?”房青玄听闻太子殿下十分勤勉,心系天下,时常念着民间疾苦,为民忧心,太子太傅都夸殿下未来一定是一位圣明的君主,可太子殿下跟他素未谋面,怎么会叫奴才给他送饭。
房青玄以为自己听错了,亦或是在梦中还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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