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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一句代行皇权可能有些过,但在有雍一代,闻承暻的确都是难得大权在握的太子。
他的权力,有一半来自于上面皇父的信任和放权,另一半,却是实打实的仰仗威名赫赫的冯家军。
毕竟闻承暻一向是一个很不讨士大夫喜欢的太子,他的政令能够畅通无阻,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那些清贵的士大夫畏惧武夫的蛮横,而非实打实的认可他这个储君。
对于儿子与文官相见两厌的情况,兴平帝也一直很头疼,中间屡次试图调和双方的矛盾,可惜都是徒劳无功。
因为闻承暻从一开始,就不想像他的皇祖父和父皇一样,自幼长在深宫,看到的都是那些文人想让他们看到的,学的都是那些文人悉心编纂好的“帝王之术”,然后一步步的,在士大夫们文“陛下圣明”的歌颂声里,成为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无为之君。
哦,在那些文人的嘴里,这叫做“垂拱而治”。
闻承暻的爷爷文宗皇帝就是在一声声的吹捧中,安稳地“垂拱”了九年后将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家交到儿孙手中。
兴平帝刚继位的时候,国库里甚至只剩了不到四十万两银子。
所以在登基的头几年,他也大肆惩处过一些贪官污吏。
但后来兴平帝逐渐意识到,文官们口中“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并不是说说而已,他可以杀一个、杀十个、杀一百个,但他总不将整个大雍的读书人通通杀光。
他的政令需要他们执行,他的江山需要他们治理,甚至他的权力,也需要来自于他们的认可……
不寒而栗。
这四个字,是兴平帝在某次喝醉后,无意间说与闻承暻的。
也是自那一天起,闻承暻下定决心,绝不要做一个被掣肘的君王。
可惜他年纪实在太轻,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就算能力卓绝,论城府心机,还是输了那些混迹朝堂几十年的老油条一筹。
以前他还能仗着冯家军的威势一力降十会,现在冯家军自身都难保,那些素来与他不对付的文官,自然像嗅到了猎物伤口味道的鬣狗一般,纷纷朝他扑来。
这些天,文官们在朝堂上除了对交出冯家人这件事咄咄相逼外,甚至还出现了“柔然之祸都是因为太子当日主战”、要求降罪于太子的论调。
一时之间,之前还如日中天的太子的声势就这么降了下去,就连东宫詹事府也受到了波及,许多属官纷纷上书请辞,生怕因为为太子办事而坏了自己在清流中的名声。
对此,身处旋涡中心的闻承暻却八风不动,稳当得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让攻讦他的人一时难以找到破绽。
就在各方势力都严密关注着东宫的时候,闻承暻却动了。
于是,众人便陆续知道——
一直闭门不出的太子殿下,突然拿了一封折子进宫面圣,与兴平帝密谈了很久,之后却不知因为何事触怒了皇帝,独自在御书房门口跪了很久,直到去给皇帝送汤羹的张婕妤娘娘极力为他求情,才被兴平帝不耐烦的打发回了东宫。
*
相府。
林万里,大雍朝如今的中书令,世人都称呼他一句“林相爷”,如今正在家中招待宾客。
他门第矜贵,来往之人自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此时找上门来的,就是和他一直有些不对付的左仆射曹平芳曹大人。
两人平揖过后,林万里将人让到左上首,曹平芳倒也不客气的直接坐下了,林家下仆又连忙送上茶水。
曹平芳接过后,却也不饮,只掀开盖子看了一眼,便笑道:“老世翁治家果然严谨,这般俭省家风,我辈远不如矣。”
他出身江南士族,累世簪缨,心里便不是很瞧得上林家这阔起来没几天的新贵。
林相爷面不改色,端起茶盏轻轻刮开其上的茶叶,慢慢的呷了一口,才道:“天馥今日前来,难道只是想来寒舍讨碗粗茶漱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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