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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瑶微微蹙眉,“什么事?”
“前院的刘嬷嬷前些日子到我家去了,漏了些口风,说是要给我说亲事,说给她家侄子,是个脑子不大灵光的,我,我不愿嫁。”春华低垂着头,声音颤颤巍巍的。
宋瑶一怔,‘春华说亲还早了些,说起来春巧比春华还大了三岁。’
“你年岁不大,为何偏偏求了你?”宋瑶玉葱似的指甲映着银绿绕金丝褶裙,有种含蓄的冷意。
“说是奴婢的生辰八字与他相称。”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刘嬷嬷是看上了春华丰腴的臀腰,觉得好生养。春华一想起她那日露骨而粗鄙的话,还忍不住面上红烫。
“丫鬟们的亲事都得夫人首肯,刘嬷嬷可去求了太太?”
“还没有,正是因着还没有,所以才有一丝回旋余地。”春华一着急,说话倒是字字铿锵起来。
宋瑶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春华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了,看来兔子若是急了,恐怕也是会咬人的。不过,这兔子终归是兔子,就算是咬了人,又能有几分的力道?
这样想着,宋瑶便轻叹了一声,“春华,你也跟了我好些年,虽说不大机灵,但到底是勤勤勉勉,也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但你是知道我的。比不得大姐聪慧,更比不得三妹金贵,夫人又不待见我。你这事,若是夫人跟我提了,我至多再留你一两年,旁的我也没法子了,我如何好拂了夫人的意思呢?”
春华在开口之前,就已经把宋瑶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反倒定了定。她想起宋三小姐那日的点拨,便向前走了几步,伏在宋瑶耳边又轻又快的说了几句话,又退回原地站着。
宋瑶的如丁香一样小巧而白的脸庞,漫上了一点点冷意,随后又转成颓然和无奈。
“她可是都拿去给宋嫣了?”宋瑶问。
“银钱大多都是拿去了,但是那些首饰,应当是没有拿去。春巧独住一个屋子,有些事儿奴婢实在难留意。”春华心跳的厉害,但一想起宋三小姐那双深如古井的眸子,不知为何就慢慢的平复下来了。“我自知无用,不能帮衬小姐,但小姐的苦处我虽知道,但一直都是有心无力。”
“不怪你,”宋瑶自嘲一笑,“我都是这般的窝囊,还想让下边的人怎么做?”
“小姐也只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春华轻声说。
“身不由己,说的好。我这一生,就是一个身不由己。”宋瑶目光渐渐放空,落在顺着窗户缝隙漏进来的那一缕阳光上。“生下来不由我,怎么活也不由我。”
“小姐可要一搏?”春华抬起眼,目光虚虚的落在宋瑶的两道细眉之间。
“搏?我有何资格?”宋瑶微微偏头,移开了视线,“你不要为着自己的事儿,在这撺掇着我。”
“奴婢不敢,”春华露出一个凄苦的笑,“我同小姐都是一样的人。我生母早逝,爹爹昏糯,继母阴毒,不然也不会为了几块烧肉,便把我许给个傻子。”
宋瑶垂了眼,她的眼睫稀稀落落,显得面容寡淡。她又想起自己的生母柳氏,连她的样貌都不知道,更遑论性情、喜恶。“我又能怎么办呢?”
春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瑶无声的笑了一下,“咱们主仆俩也难得有说心里话的时候,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我看三小姐,倒是个立得住的。”珠光晃动,春华站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神色。
……
临渊楼上辟出了一个小小的靠窗隔间,专门给宋稚。今日先生布置了一篇试论,便放了学。林天朗便和宋稚一同从西面的窄楼梯上往下走。
“可听的懂吗?”林天朗问这话的时候,秋天的第一枚落叶晃晃悠悠的飘了下来,掉在宋稚的掌心。
“我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了几天学,朗哥哥就心急着要考我?”宋稚捏着叶柄,用指尖捻动,叶片快速扇动,成了一团朦胧的黄。
“不过问一句罢了,怎的这么小气?”林天朗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那株银杏,发觉已经黄了近半。他又瞧了瞧宋稚手上的落叶和她身上那件素粉绣白樱的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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