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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周王的大有怨言,搞得针对莫问小道的“三堂会审”经过老大一番过场后才继续进行,而当兰庭询问莫问与费惠亡魂“沟通”的结果时,周王一直在旁目光闪烁俨然大存疑问,莫问也只好硬着头皮照讲春归授意的说辞。
“费惠死的那日,原本是因为刘家突然走水的意外才回家吃午饭,没想到午饭吃完不久,立时就腹中绞痛,后来灵魂出窍,她才发觉自己全身绀紫七窍流血而亡,正是因为这一死状,她才笃定自己是中毒而死,那天她除了在刘家先饮一碗鸡汤,就只吃过彭氏准备的吃食,联想到彭氏那日难得的殷勤,所以费惠笃定真凶就是彭氏,但她心里虽存怨愤,更重要的还是牵挂兄长,她不愿费聪为这件事故连累和彭氏母女两败俱伤,一缕游魂这才不肯归去幽冥,不过又没有办法阻止费聪的行为,所以想着趁费聪动手之前,先索彭氏母女性命,怎知道她因不是恶灵,连这本事都没有,这段时日也是格外焦灼绝望。”
在大多数世人的信仰中,其实并不存在溟沧之畔的极乐之土,只以为幽冥黄泉、阎王无常确然存在,而冤魂索命的说法莫问在樊大命案时就使用过,所以春归这回也授意莫问继续采用这套说辞。
周王虽然心存怀疑,倒也没有武断认定莫问乃是胡言乱语,此时也依着莫问的说法分析案情:“刘家人不可能加害费惠,这样说来彭氏必然就是真凶了,不过费聪两败俱伤的行为仍然不可取,这件案子眼看便要连累数条无辜性命,咱们务必要想法子立时阻止费聪才好。”
“彭氏之女不日便将至临安县城入娄氏绸庄学习织绸技巧,费聪随时都有时机动手,咱们一方面必须取得费聪的信任,另一方面,或者可以从刘家入手。”兰庭显然已经有了想法:“接下来还得烦请小道长,使费姑娘的亡魂盯看费聪,最好能够洞悉费聪全盘计划,而咱们立时先去桃源村,据小道长之言,刘姑娘虽然决心相助费聪,但其母俨然并不赞同,我相信在费聪的计划中,刘姑娘必定担当重要任务,否则他怕也不会连累表妹,只要刘家姨娘能够出面阻止,至少能暂时拖延。”
“迳勿是否觉得刘家姨娘并非完全没有嫌疑?”春归问。
她之所以有此一问,倒
不是她也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出于对兰庭的理解而已。
周王却大为诧异:“这怎么可能?据小道长之言,连费姑娘的亡魂不是也说刘家姨娘绝无可能害她性命?且费姑娘可是刘姨娘的亲甥女,刘姑娘已经定了要嫁给费聪,刘姨娘根本就不打算让女儿去为娄氏绸庄的雇工,要知道娄氏绸庄虽然对待雇工甚为优厚,但对于织绸工的择选也并非没有限制,乐意做此不求利益的滥好人。农家女大多并不识谙织绸技巧,受雇后还得经受至少两年训教,所以最合适的就是豆蔻之龄的女孩儿,刘姑娘已经及笄,受训两年,就够婚龄,嫁了人后不大可能再为雇工,对于娄氏绸庄而言可没有丝毫利益,费聪和娄家四管事交熟,当然知道这一限制,刘姨娘心里想必也清楚女儿不可能把费姑娘取而代之,再退一步,就算刘姨娘有这样的想法,可费聪仍有能力让妹妹和未婚妻同时被娄家雇佣,刘姨娘根本不存杀人动机。”
“动因虽然重要,但这并非绝对,而今据咱们掌握的情况而言,假定费惠是中毒而死,毒药应当是落在刘家的鸡汤抑或费家的饭菜里,从这一点来说,就不能完全排除刘姨娘甚至刘姑娘的嫌疑。”兰庭道。
春归也顺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刘家厨房刚好那日走水也确实蹊跷,彭氏应当没有机会纵火,这件事要么是意外,那么彭氏杀女就是临时起意,而胡大夫便是助她逃脱罪责的关键人物,他们没有时间先行串谋,必然早有来往勾联,想要证实这点不难,打草惊蛇,蛇出则有痕迹。”
“也还存在另一种可能。”兰庭道:“那便是彭氏知道胡大夫乃庸医,从前使误诊过急腹症,所以她大有把握胡大夫这回也有可能误诊,但如果是这一种可能,彭氏必然便具极深心机,不过就首番接触来看,我并不认为彭氏具备这样的心机。”
周王轻哼一声:“迳勿可是说过彭氏不愧有‘人精’的诨号。”
“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精明市侩,心机城府又会深到哪里去?彭氏要真是如此的老谋深算,恐怕而今的桃源村里,就不再有其苛虐元配子女的说法了。”兰庭道。
“她虽是费厚续弦,但亦为费聪兄妹的继母,何需在意这些虐折子女的诽议?”
“人言可
畏,并不限于高门大族,甚至对于普通农妇而言具备更加严重的杀伤力,彭氏俨然不似传言中一般跋扈,至少在费厚面前并不强势,她将苛虐元配子女之事做得这般明显,难道就不担忧费厚对她心生怨恨?我倒有一种想法……彭氏也许是看出了费厚对亡妻早已心生不满,甚至于迁怒亡妻所生的一双子女,故而才会如此张狂,这也可以解释为何费厚目睹女儿死状可疑,却一声不吭。”
这话莫说让周王大不认可,就连春归也颇觉武断:“就算费厚与亡妻不似方母说的那般恩爱和谐,但费聪、费惠毕竟是他的亲骨肉……”
“费厚可没经历过十月怀胎之苦。”兰庭道:“这个世上确实有一种人,会将对妻子的怨怼迁怒子女,他们总沉浸于婚姻的不如意中,但他们那时不知反抗,后来妻子亡故,生活原本应当从新开始,可每当看见亡妻遗留子女,就总会提醒他们从前经历那一段痛苦时光,偏偏他们不能怨恨,却怎么也无法与自己的亲骨肉亲近。”
春归忽而想起了赵知州和兰庭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胸肋竟像遭至一记闷锤,痛郁相当迟钝,但相比那些切肤之痛来得更加沉重。
“还有一件事,我们可以先行推断费惠究竟身中何毒。”兰庭很快转移了话题。
“砒霜、鸩酒,皆能造成中毒者浑身发紫、七窍流血而亡。”周王笃断:“且这两种也是最常见的剧毒。”
春归冲周王翻了个白眼:“那是高门大族的常见剧毒,平民百姓便是知道这两种剧毒,也没有门路获取。我认为多半是鼠药。”
“我也认同辉辉的看法。”兰庭道:“费惠一案,嫌疑人有两起四位,刘氏母女抑或费厚夫妇,他们也许是共谋杀人也许是单独行凶,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凶犯皆为普通百姓,没有途径也没有财力购得砒霜、鸩酒等类剧毒,唯有鼠药,一为乡间自来便闹鼠患,购买便利更不会引人生疑,再者民间投毒案,多是鼠药造成,也的确能够造成患者全身绀紫、七窍流血之状。”
春归突然福至心灵:“咱们应当察明,桃源村从前是否发生了鼠药中毒的旧案。”
兰庭颔首。
周王又哀怨了:小王怎么一点不觉这有何关键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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