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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上一轮结束,今日恰是第十天,应风色甚至觉得疲惫未复,一转手腕,挥舞半痴剑斩入血肉之躯的微妙迟滞,又被身体记起——但半痴剑无论砍斩何物,皆不会有所窒碍。迟滞的,其实是他麻木的身体罢了。
(……该死!)应风色迅速从冷硬的青石地板上撑起,破魂甲、银糸单衣……等一如既往,弥漫斗室的浓烈兽臭也是。半人半羊的微佝雄躯踞于整片铁柜门墙前,与人膝弯折方向相反的反足犹如恶魔。
“……不会太近了么,最近几轮?”
应风色活动四肢,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满。
“既然我们的表现越来越好,是不是该延长下降界间隔,还是羽羊神其实不在乎使者的折损,就算我们完蛋了,随时也补上新的一批?”
“应使好,吾也很想你。”
这王八蛋居然在笑,直接无视了他的质问。“应使眼下有七千四百五十点,要不换点好用的贴心小物?吾有几个不错的推荐——”
“半痴剑、紫苑鳞甲,瑚铁锁子甲、金丝夜行衣,犀甲靴,复功丹,虎合止血散……还有小召羊瓶。”不理叨絮缠夹,应风色木然念完装备清单,羽羊神早有准备,他念一样便递过一样,看都不多看一眼,如有读心术一般,炫技的恶臭扑面而来。
应风色从万劫级升赤眼级使者,是上上轮结束的事,翻倍的点数让他一口气提升了全身的防护装备:紫苑宝衣必须灌注内力改变其质,才有效果,且不说他《紫煌鳞羽缠》还未练成,就算有成,也还得运功才能发动,缓不济急。应风色索性兑换一袭轻巧的锁子甲,罩在紫苑宝衣之外,补起了罩门。
这套锁子甲的钢环比寻常锁子连环甲更细更薄,工艺等级岂止高上一倍?因此极为轻巧,增重有限,但防护能力也必然随之降低;号称“瑚铁”,盖因其中掺有若干以珊瑚金融入铁水、锻制而成的合金环炼,编在心口、脐间等要害位置,算是略补其阙。
而花两千点兑换的夜行衣,以金丝、人发掺入丝糸织成,与使者的鬼角半面本是一套,也能增加若干的防护。名曰“犀甲”的乌靴,则在踝部两侧、脚筋及靴底等部位加固,足以抵挡刀刃一斩的程度。
羽羊神费尽唇舌想让他兑换一袭“入影氅”,据说披在外头,能与簷影墙影等完美融合,乃是上佳的夜行装备,但应风色想存着点数换召羊瓶,当是马耳东风,并不理会。
“应使坚持要换召羊瓶,是因为太喜欢吾了么?”死羊头若有所思。“但召羊瓶真不是吾的周边啊,应使要的话,吾可以提供应使专属的肖像加签名,毕竟应使是吾最喜欢的九渊使者。”
“……不是龙方飓色么?”应风色面无表情,俐落着装。原本只想转移羽羊神劝阻的力度而已,但龙大方近两轮大幅提升的实力也令他相当不是滋味,况且在地宫那轮,羽羊神还把柳玉骨给了龙大方。
虽说柳玉蒸是处子之身,但本领美色均不及乃姐甚多,应风色并不觉得薄薄的处子之证算什么奖励,迄今仍十分在意。
“唔,龙使也是很出色的九渊使者,吾完全能想像你们俩头生五角、统领幽穷大军,横扫四方所向无敌的模样。但平心而论,龙使是远远比不上应使的,真要说起来,他只有一点比应使好。”
明知道是挑衅,应风色仍忍不住停下动作,猛然抬头。
“……哪一点?”
“他比你更贪。”羽羊神语声带笑。“应使想要的东西太少了,吾看看啊,只有高高在上、被众人景仰,证明自己比所有人都优秀……如此,应使便满足了。这是圣人等级的清心寡欲啊,啧啧。”
(干,我怎么会蠢到居然想听这厮的鬼话?)羽羊神却不给他发难的机会,“唰!”一声抖开一幅长卷,图面上绘有一座庄园的平面分布图。应风色注意到此园占地广袤,不但有假山小湖等豪奢造景,更有八条曲折的回廊连接周围的小院,分别通往居间主屋,如旋转着的长足水母,甚为奇特。
“你们今晚的目标,是这座宅邸的男女主人,合理推测他们应在主屋这厢,但也可能不在。”黝黑的弯甲轻敲纸面,鹰喙般的尖端落于中央的屋舍图形之上。
“没有宅邸主人的绘影图形,你就不怕我们杀错人么?”
“杀光就不会错了。”羽羊神笑起来。“相信吾,到时候应使自会明白,你宁可杀光所有活着的物事,也不愿走脱一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应风色在院墙下醒来,鹿希色趴卧在脚边,浮凸的身段在月下起伏诱人,恍若一场失足的美梦。不远处还有储之沁和江露橙,应风色一一将她们叫醒,即跃上黑瓦白墙探视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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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内,一片池塘倒映着月华,两座水榭分夹池岸,无不是雕梁镂窗,富丽堂皇。其后隐约见得有曲廊迤逦弯绕,或被假山树冠遮挡,不知通往何处,便在墙头也难窥全豹。
以玉霄派五人、无乘庵四人,龙庭山这厢七人来算,己方合计一十六人,八条曲廊八处起点,每条路线仅能分配两人。由此观之,他与三姝被扔到这边来,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但这明显是陷阱。
十六人里,具备单打能力的,仅自己和龙大方、运掩、顾、鹿、言六人,储之沁剑法可以装备不行,单走风险过高。分八路并进,若其中一二路撞上好手,对方反杀之余顺藤摸瓜,被瞬间灭掉半团也非全无可能。
远处墙头黑影晃动,隐约见得鬼角轮廓,青年心念微动,张开半痴剑的扇刃回映月光,那头不旋踵也亮起一抹火光。是“天火翼阳刀”。
——龙大方!
应风色心中五味杂陈,此际却庆幸龙大方有此神兵,且与自己默契绝佳,能于动念间想出这样的联络方式。两拨人马于墙内会合,龙大方那边除了柳玉骨、柳玉蒸姐妹外,还有一名容色清丽、气质安静,甚至在人前略显害羞的白皙少女,微噘的上唇十分丰润。
应风色记得玉霄派众人管她叫玉茗。人如其名,像是一朵清晨盛放的带露白山茶,当真是我见犹怜。
那玉茗不知姓什么,身量不高,初见只觉单薄纤细,杀敌却异常狠厉,上一轮追击时奋战厮搏,给划破了前襟和衣袖,露出肌束宛然的细直臂儿,以及一对夹出深沟的饱满奶脯,难怪与她春风一度的平无碧念念不忘。但玉茗应对冷淡,显是看不上窝囊的平师叔。
应风色简单分析了四人一路、宁可多花时间重复搜寻的战略,龙大方等也都同意。但庄园占地广袤,两拨人分道后,彼此间难以照应,更遑论通知另一边的八个人,只希望他们能聪明点,千万别傻到两两一路,被人各个击破。
商议停当,龙大方忽道:“师兄,你那边有师姐妹子和小师叔,实力坚强,能不能再分个人给小弟,让咱们这路不显得太寒碜?”
应风色知他索要江露橙,为的可不是增强实力,腹中暗笑:“你最好当着柳玉骨之面与她卿卿我我,寒却佳人之心,我再来捡那现成的便宜。”故作慷慨:“不妨,江师妹就劳你多费心啦。”江露橙却没什么抵抗,笑着去了那厢。柳玉骨一贯冷面,瞧不出心思。
两队各返原处,应风色等三人搜索了东岸的水榭,黑灯瞎火的榭舍内连纱帘都是卷起的,分外穿风,果不其然并无人迹;又搜西岸,同样一无所获。两处水榭后的曲廊间,没有大片的园林造景阻隔视线,应风色走一边,鹿、储双姝走一边,各伏于廊下前进,然后再于东侧厢房前会合。
应风色心念微动,忽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应,不禁停步。
“……怎么了?”鹿希色只比他稍慢了些,拉着储之沁背倚门牖,低道:“有人。”储之沁手按剑柄,无声地调整角度,以便能用最快的速度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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