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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万元吉自己心里清楚,在赣州城下那一战后,他便有些轻敌了。
当面清军先是因王得仁试图掌控全部人马而生了内讧,紧接着又在胡茂祯追击之下屁滚尿流地往北逃去。
再加上长江以南的局面因陛下亲至而稳了下来,诸般军需又源源不绝地自广州运抵各处,明清之间的战局虽谈不到彻底逆转,但若说进入僵持阶段大抵也不会有人否认。
所以他便觉得在两面夹击之下,江西的阿济格当顶不了多长时间。
继而在向广州派遣援军时,将郝摇旗带来的近三万人马全都派了出去;在派出佯攻人马时将部属混杂的数路人马一道遣了过去。
由此,作为军需重地的赣州城中便只余了八九千兵卒,在面对清军进攻之时才会因兵力不足而不得不让兵卒们坚持更长时间。
“督师,您回去休息一阵吧,到了这般时辰,我看今日鞑子当不会再攻了。”
说话之人乃是赵印选,吉安一败他虽逃回了赣州,可麾下士卒折损大半,却也只能跟在万元吉身边充当幕僚、参谋的角色。
“无妨,陛下能以亲身临阵来鼓舞士气,老夫又怎能苟安于后?”
对于这等劝说,万元吉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可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赵印选却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直接抱拳跪在了他的身前。
“督师,恕末将直言,今番局面至此确有我等思虑不周之故,可事已至此您还需以守住赣州为念,万不可因自责而”
身为下属,身为败将,能用这等话语来劝谏自己的文官上司,当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能做到。
只是这几日的万元吉虽也按部就班在尽全力守城,可在他看来这位督师似已对守住赣州不抱任何希望,心中仅存的念头大抵也仅是与城共存亡而已。
赵印选既不擅勇武、亦不擅军略,能充任一将领兵来此,八成也是因自家在本地的势力颇大,当地官员在募兵之时不得不以官职作为交换。
可他却明白,若连统兵大帅都不抱希望,那么这赣州绝对是守不住的。
“起身吧,不需如此。”
面对赵印选的突然下拜,万元吉也只略略愣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的确,赣州作为物资中转之地,城中不但囤积着供应湘赣两省数十万大军的粮草,其城防更还在数次整修之下算得坚固。
若是有個万余人马,除非鞑子能似在杭州一般集合大量火炮轰垮城墙,否则守上个把月却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
赣州哪哪里有足够的人手?
“你的意思老夫明白,可城中的情况你也晓得,几番募兵之后赣州本就只余老弱妇孺,老夫便是真有心唉~~~~。”
万元吉心中真可谓是五味杂陈。
赣州之地本就非人口丰裕之地,之前几番募兵更是将城中青壮全都揽到了军中,现下这些人马大多都已随杨廷麟去了江南,剩下的也仅只五六千而已。
若非吉安一败总算还逃回来了几千士卒,城中守军怕是早就在鞑子的连日猛攻之下消耗殆尽。
此等情形之下,他还哪里的信心守住赣州?
“健妇!”
“啊?”
“募城中健妇协助守城,哪怕将银库搬空都成!”
“这”
万元吉很有才干,办事精明勤快,但他却有一个诗人词者身上的通病,那就是行事不够果决,且还韧性不足。
在原本的历史上,吉安二番失守后,军中士气便已颇为低迷,而在此时他却常常昏头昏脑地坐在城墙上面,对将吏一言不发。
若他只是个寻常官吏,这样萎靡不振自无不可,但他身为赣南明军的实际指挥者,在遇到挫折之时不但不设法振奋士气,自己反倒先一副再无希望的样子,这般表现却又让普通士卒如何自处?
“督师,这几日下来我等依城而守都颇多死伤,鞑子又能好到哪里?若能募城中健妇协助防守,再以扬州之事激励,我赣州粮草充足定能坚持到援兵前来。”
赵印选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万元吉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复杂。
到了这会他也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平素里用来激励士气的话吗?
只是按着常理来讲,这些话本该是自己这个赣南督师说与手下军将士卒才对,但今日却让这年轻武将给自己好好上了一课。
真是惭愧啊。
心念及此,万元吉忽然便向着满眼焦急的赵印选躬身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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