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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平只好点了点头。张庭说是放刺刺过来,其实哪里又肯容她真靠近了马车,早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先将程平护好,才容刺刺稍许走近,如此至少,二人能彼此望见,不必大扯着嗓子方能说话。
程平探身出厢门,向后望她。与刺刺已是那么久未见——她好像比一年前有了极大的不同,可他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只因她的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熟悉得——仿佛还是旧日兄妹三人的时光。
刺刺下了马,待要再靠近,却不可得了。程平也没怎么变,除了——锦衣华服之下,他看起来比往年冬天少了许多单薄感,以至于旧日里常叫人觉得俊美得好似只存在于画幅里的容貌,此刻反而真实了些。
“平哥哥,你回来怎么都不来看看我们,这么快就走了?”刺刺见了他面,心里稍许平复,语气也便没那般焦急。至少——她这个哥哥看上去,一切都好。
“方才见了单伯父一面……”程平显然有点沮丧,“我也不想这么快走,本来还想去你家里喝杯酒,可是……”
他看了看边上的张庭,道:“张大人说出了急事,非要我立时回京不可。”
张庭咳了一声:“单姑娘,实是抱歉,张某人奉有圣谕,要保证仪王殿下的安全。适才张某接到密报说恐有急变,可不敢怠慢,若是仪王殿下有甚闪失,张某担待不起。”
“平哥哥在青龙谷,能有什么闪失?”刺刺十分不服,“教主叔叔,还有我爹都在,谁敢令得他有闪失?倒是你们这雪夜行路,我看不妥得很!”
张庭赔笑:“单姑娘固是这么说,但此事在外人眼里未必是这么看。好在姑娘既赶了来,殿下此番省亲,除了不曾见到程左使,亲近的几位都见着了,也不算枉了。”
刺刺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只向程平道:“平哥哥,你去没去过长生坡?”
长生坡便是西南面单无意埋骨之处。程平摇摇头,“风雪太大,我娘没让去,原是打算明日雪停了上山,可谁知……”他说着勉强扯出一笑来,“刺刺,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该说这个,你实不必为我跑出来,还是早些回去,别让……”
“是啊,天寒地冻,我也说不该追出来,”跟在刺刺身后的向琉昱担心话头不对,忙抢口出声,“单先锋和客人都还在家里等着吧,刺刺,还是早点回去,别耽搁了开席。”
那一面的张庭很是与他暗中交换了个眼神。向琉昱这头自然亦是单疾泉交待过的,他步步紧追刺刺也是为此,若真给程平说出“别让君黎道长久等”这些话来,只怕他亦要同许山一样,吃不了兜着走了。
程平不疑有他,点头道:“向叔叔说的是。我来这一趟,虽然时短,却也满足了。刺刺,你别给我担心,还是自家的事情要紧。这次虽吃不上酒,可将来——哥哥总有机会吃你的酒。”
刺刺依稀听出了他“吃酒”的意思,呡了呡唇:“我听说你都娶亲了,我却没吃上你的酒,也没见过两位嫂嫂。”
“她们啊……她们……十分怕冻,比我还怕。”程平指指前面一车,“在那边,适才看雪大概冻着了,在车里捂着。”
他不是不想让刺刺见她们,只不过无法明言——那本就不是他选择的姻缘。二女都是官家女子娇贵出身,现在更是王家妃子,跟了他来这江湖之地也就罢了,若强要她们在此间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只怕也不合时宜,徒惹闲话。他心知那些庙堂规矩刺刺当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他却不得不放在心上。
刺刺显出些怅惘之意,“天是太冷了。既如此,你们早点赶路,到了徽州歇一下。”又道,“可你此番回去,下次何时再来?”
“这个……”程平答不出,一旁张庭催促道:“仪王殿下,时辰不早,当真要动身了。”便要将厢门推起。程平只得向车里退了一退,道:“我不知下次何时,不过,你总也快回来京城了,是不是?”
张庭只怕他又要说起夏琰,忙发声令,前面的人马已开始移动起来。门合起,程平将头从帘窗里探着,“你要是来,叫人与我带个信,我总想办法再与你见面的……”
刺刺显是有几分不舍。这仓促的、众目睽睽的、触手难及的相见稍许驱散了她心里的怪异感,却无法填满那种莫名的失落。他们没有来得及说太多话——她总觉得还没来得及说到最重要的部分,可她也说不清,最重要的是什么。程平的一丁点儿衣袖都看不见了——车马辚辚,终于什么都没入了林中。向琉昱一再劝说之下,她只能默默往回走,马蹄深深浅浅地踏着这片熟悉的土地,留下一个个陌生的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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