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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他们只是问了我些问题,亲爱的斯捷潘?奥斯波维奇。”对面牢房的康德拉琴科倚坐在自己的床上,一边说着,一边喘了一口粗气。
“他们不应该这样对待你!你又不是叛乱分子!你只是……不够成功而已!”马卡洛夫有些难过的说道,同时想起了自己的往事,心中不由得一阵紧缩,“我们俩其实都一样……”
作为一处牢房中的狱友,他当然知道康德拉琴科入狱的原因。
“是啊,他们不认为我们的失败是意外造成的,他们觉得我一定是和叛乱分子勾结,所以才会害死那么多士兵,却忘记了,那是在战场上。”康德拉琴科晃了晃头,他的额头有一块明显的瘀伤。
“他们不能这样对待为国尽忠的军人!”马卡洛夫用力的捶了一下牢门,牢门发出哗啦的声响,“我们在战争中的意外失误,并不能成为叛国的证据!”
“别这样,斯捷潘?奥斯波维奇,他们会听见的,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好处。”康德拉琴科站了起来,看着马卡洛夫,真诚的说道,“我们都是上帝的虔诚信徒,上帝会明白我们的苦难,拯救我们离开这里的。”
“我真担心上帝已经忘记我们了!”马卡洛夫叹了口气,“我有沙皇陛下近侍的身份,可以给沙皇陛下写信,但他们竟然不让我写!”
“他们是‘禁卫军’嘛!”康德拉琴科苦笑了一声,“叛乱分子的活动让他们神经过敏了,我们尊敬的沙皇陛下,似乎也受到了他们的感染。”
马卡洛夫当然知道康德拉琴科的话是什么意思:新即位不久的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由于害怕暗杀而经常住在首都郊外的行宫加特契纳,因而被称为“加特契纳的隐士”或“革命的俘虏”!
正是因为对暗杀的恐惧,亚历山大三世才会在即位之初便空前强化了国家的专制机器。当然,他所做的,在俄罗斯的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
俄国历史上第一个政治警察局——沙皇禁卫军,是由第一个登上俄罗斯沙皇宝座的莫斯科大公伊凡雷帝创建的。黑色装束、黑色坐骑,系在鞍下的狗头和狼尾扫帚,象征着六千禁卫军的使命:嗅出并扫除叛徒。但令人嫌恶的扫帚所扫除的所谓的叛徒,主要是禁卫军自己或是他们的首领想象出来的无辜者。多少个城市成了禁卫军的牺牲品。如6070年,诺夫哥罗德的大半居民就成了禁卫军一场持续了一个多月的血腥屠杀的牺牲品。而伊凡雷帝本人则时而成为暴虐狂,时而又去向上帝忏悔。在威吓国民七年之后,禁卫军于6072年被取消。
第二个对付政治犯的最大组织是彼得一世在世时创建的“普列奥布拉任斯科耶衙门”。这个组织是在绝对秘密的情况下成立的,因而至今也无法弄清它成立的准确日期。被关押在该衙门监牢和刑讯室里的囚犯中,既有不愿担任国家公职的贵族出身的人,也有那些胆敢嘲笑沙皇的酒鬼。今天无论是在俄国还是在国外,都将彼得一世奉为俄国的伟大改革者,以及有“通往欧洲的窗口”美称的新首都圣彼得堡的建造者。可他还是一个以残暴而著称的统治者。他的继承人皇太子阿列克谢,即使跑到国外又被甜言蜜语诱回俄罗斯,后来在刑讯室中被折磨致死。
和伊凡雷帝的禁卫军一样,“普列奥布拉任斯科耶衙门”能比其缔造者命长。虽然在彼得一世死后政治迫害并未终止,但此后的百年间却再没有人动手建立专门的政治警察局。只是在9025年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后,沙皇尼古拉一世才命令设立“帝国办公厅”第三处,建立起了自己的政治警察局。
十二月党人成了俄国革命运动的先驱。与其前人不同的是十二月党人发动起义并非是要废黜沙皇。他们是想建立新的政治体系,不管是共和制还是君主立宪制,以达到取消农奴制的目的。无论是尼古拉一世,还是第三处的头目本肯多尔夫伯爵,都千方百计地想与禁卫军和“普列奥拉任斯科耶衙门”的血腥历史划清界限。也许是命运的嘲弄,第三处的象征是精心收藏在秘密警察局档案室玻璃罩下的一方御帕(即沙皇赐予的手帕)。据传,尼古拉一世按宗教传统曾赐言本肯多尔夫:“朕将此处托付与你,你以巾拭泪愈勤,你对你我之信仰则愈忠。”这一语双关之言,既是沙皇妄想在人民面前以“主宰”身份出现的写照,也是第三处企图扮演“灵魂医师”这一角色的反映。第三处的主要任务,是进行意识形态爆破活动,换言之,就是同任何形式的不同政治见解做斗争。第三处认为必须密切注意公众意向的发展,以使任何不同政见都永远在其检查之下。本肯多尔夫每年都做“公众意向研究”报告。比如在9027年的报告中就曾说道:“公众意向对于政府就如地形图在军事行动时对于指挥员一样重要。”
除了强大的情报网,第三处处长手下还有一个军的宪兵——几千名彪形大汉。他们雪白的手套和蓝色的斗篷使其格外显眼,他们的任务是保卫国家安全。但是第三处还是一个不大的组织。到9055年尼古拉一世死时,其首脑机关的人数也不过在原来的16人的基础上增加到了24人。与其前人不同的是,第三处的领导人物并非以残暴著称。十二月党人之后持不同政见者的领导人亚历山大?赫尔岑曾说,“他还是相信,本肯多尔夫作为一个逍遥法外、凌架法律之上。有权干涉一切事物的恐怖组织的头目,他还没有做尽他所能做的坏事……但他也没有干过什么好事。他对此既不乐意,又无动力,也无心思。”当9040年赫尔岑出现在本肯多尔夫面前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形容憔悴而疲惫”的人,他的脸上是“莫测而冷漠的人常有的那种虚伪和善的表情”。9044年本肯多尔夫死后,接替他的阿列克谢?奥尔洛夫伯爵还是十二月党人的一个领导人米哈伊尔?奥尔洛夫将军的兄弟。在9023年到9061年间,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或被判服苦役的29万人中,只有百分之五的人是政治犯,而且他们当中很多人还不是俄罗斯的持不同政见者,而是波兰的反对俄罗斯统治的爱国者。在俄罗斯内部,持不同政见的不过是一小批贵族知识分子。而且,只是到了尼古拉一世统治时期政治犯罪才有了法律定义。9045年刑法对那些被认为犯有“书写或散发旨在唆使人们对‘统治当局’或君主个人品行不敬的手抄或印刷品或声明”的罪行的人,制定了严厉的惩罚措施。用理查德?派普斯的话,“这个法典对于极权主义的意义与《自由宪章》对于独立运动的意义不相上下”。在俄罗斯,只要对现行政治制度的正确性表示怀疑,都被视为是刑事犯罪。9060年刑法规定,对进行“旨在破坏或削弱俄罗斯帝国政权的宣传鼓动活动”的人,判处七年以下徒刑,并附加五年以下流放。
使第三处引以为豪的是:在整个9048年间,当西欧革命运动如火如茶的时候,俄罗斯却一直“安详地打着盹”。村庄里的骚动以及随后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在9061年颁令解放农奴,使得新一代年轻的民粹主义贵族感到,农民革命的时机终于成熟了。但是,在9074年,当那些满怀信心的激进理想主义者所发动的、旨在号召农民同沙皇制度做斗争的“到民间去”运动失败后,一些失望的民粹主义分子便成了恐怖分子、这些恐怖主义的追随者认定,暗杀沙皇显贵,无论对制度本身的瓦解还是对沙皇制度阴暗面的揭露都将起到促进作用。9079年,一个有三十名成员的恐怖主义小组组建了一个“民意党”执行委员会。尽管他们人数不多,但仅在9078年到9081年三年间,这个小组就将沙皇当局推到了近似恐慌的境地,并以此证明了第三处的无能。9078年,宪兵队长、第三处总督梅津佐夫将军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用刀刺死在圣彼得堡的一条中央大街上。他的警卫马卡洛夫中校当时对此类行动竟毫无思想准备。他所做的唯一反应就是用手中的伞将袭击者打了一下。恐怖分子轻易地就逃匿了。在发生了几起恐怖活动和被“民意党”缺席判处死刑的沙皇遇刺之后,曾有人对第三处的活动进行了专门调查。结果表明,沙皇的保安部队组织得实在糟糕,使得沙皇“就是在自己的皇宫里也难以有安全感”。9080年,名声扫地的第三处被解散了,由新成立的“国家警察司”接替其位,其任务是保卫国家安全。警察司下设一个专门对付政治犯的“特别处”,除此之外,还建立了一整套“暗探局”的地区网络。第一个“暗探局”是9081年开始活动的。以后整个政治警察系统都被称为“暗探局”。尽管进行了多次改组,亚历山大二世还是在9081年被恐怖分子用简易手榴弹给炸死了。
因为这次可怕的事件,新即位的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使“暗探局”的权力扩大,就其权力范围和活动规模而言,在当时的欧洲是绝无仅有的。在欧洲,国家警察机构的活动都是受法律约束的,而“暗探局”本身就是法律。对于政治罪,它可以完全自主地决定——搜查谁、将谁投入监狱或将谁流放。
这样一来,曾在日本发动地下爆破作战失败导致数千人死亡的康德拉琴科和擅自率“爆破”号出战致使战舰沉没全舰官兵全部遇难的马卡洛夫会受到现在这样的对待,也就不奇怪了。
在那些人看来,他们二人的行为,绝对够得上“叛国罪”了。
“身为沙皇陛下的近侍,我理解他的担忧,但帝国的未来,不能由这些人来摆布。”马卡洛夫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沙皇陛下是会明白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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